1988年的第一场雪飘落时,宋婉婷正在厂区仓库整理年终汇演道具。怀孕七个月的她行动已有些不便,但依然坚持工作——这是林大山的建议,"越公开活动越安全"。
"宋姐,有你的信!"李梅的声音从仓库门口传来,伴随着跺脚驱寒的声音,"从门缝塞进办公室的。"
宋婉婷掸去毛衣上的灰尘,接过那封信。信封很普通,但右下角画着一个小小的茉莉花图案——孙莉的标志。她的指尖瞬间冰凉,仿佛已经触摸到了信中的毒液。
"我去趟厕所。"她对李梅笑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厕所隔间里,宋婉婷用裁纸刀小心拆开信封。信纸上的字迹她再熟悉不过——赵建国的笔迹,但内容却是写给孙莉的:
"...计划照常进行...药量加倍...诊断书已准备好...孩子必须归我们..."
宋婉婷的呼吸变得急促,眼前一阵发黑。这封信与前世她被宣布"精神异常"前的细节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时间——前世是在小军出生后,而现在她还在孕期。
信纸在她手中微微颤抖。赵建国和孙莉等不及了,他们打算在她生产前动手,这样不仅能夺走孩子,还能避免离婚分割财产。
"...按张医生说的做...她产后虚弱是最好时机...记得录像..."
最后这行字让宋婉婷如坠冰窟。录像!前世她被强行送进精神病院时,孙莉确实拿出过一段她"发疯"的视频,但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有过那样的行为。现在想来,很可能是被下药后拍摄的。
厕所门突然被敲响:"宋姐?你没事吧?"李梅关切的声音传来,"陈主任找你核对节目单呢。"
宋婉婷迅速将信塞进内衣暗袋:"马上来!"她冲了马桶,用冷水拍了拍脸。镜子里的女人双眼通红,但眼神异常清醒。
接下来的三天,宋婉婷表现得一切如常,但暗地里已经开始行动。她首先去找了林大山,将信作为证据提交,并咨询法律意见。
"婚姻法倾向于无过错一方。"林大山在办公室密室里低声说,眉头紧锁,"但如果有充分证据证明一方有重大过错那是再好不过。"
他从保险柜取出一本手册:"这是最新修订的《婚姻法》,里面新增了'恶意侵害配偶权益'的条款。"
宋婉婷如获至宝,连夜研读。其中第17条让她眼前一亮:"一方与他人通奸,或与他人合谋侵害配偶合法权益的,受害方可向法庭提起财产保护申请..."
次日清晨,宋婉婷借口产检去了梅城医院。她没有找平时的王医生,而是直接挂了精神科主任的号。
"我最近睡眠很差。"她向头发花白的老主任诉说症状,"总是做噩梦,梦见有人给我下药..."
老主任仔细询问后,给她开了些维生素和安神茶,完全没提精神类药物。宋婉婷离开前"不小心"落下了一个小本子,上面记录着她疑似被下药的时间、症状,以及张医生与孙莉的关系。
她知道老主任会发现这个本子并上报——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医生是出了名的正直,曾公开批评过医务系统滥用精神药物的现象。
一周后的深夜,宋婉婷被阵痛惊醒。她打开台灯,发现床单上有一小片血迹——比预产期提前了两周。赵建国正在外地参加培训,家里只有她一人。
电话拨通梅城医院,接线的恰好是李梅的表妹。宋婉婷刻意强调:"我是林副厂长特别关照的孕妇,请派王医生接生..."
挂断电话后,她没有立即收拾待产包,而是先取出藏在衣柜夹层里的证据盒,将最重要的几份文件和小录音机塞进产包夹层。然后她给林大山发了条暗号短信:"茉莉开了"。
这一切刚做完,门铃就响了。来的不是救护车,而是孙莉和医务室的张医生!
"婉婷姐!"孙莉穿着白大褂,笑容甜美如毒药,"医院派我们来接你,救护车在楼下。"
宋婉婷的阵痛加剧,冷汗浸透了后背。这太不对劲了——孙莉根本不是产科的人,张医生也只是个医务室普通医生,最关键的是,她们都不是梅城医院的职工。
"我...等李梅来接我..."她后退几步,手悄悄摸向茶几下的报警器——这是林大山上月派人秘密安装的,直通厂区保卫处。
张医生上前一步,白大褂口袋里露出针管的轮廓:"宋同志,胎膜早破很危险,必须立即处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和对讲机杂音。孙莉脸色骤变,迅速退到张医生身后。
"宋婉婷同志?"两名穿军装的保卫干部站在门口,"林副主任派我们来接您去医院。"
宋婉婷长舒一口气,阵痛再次袭来时她几乎站不稳。保卫干部立刻上前搀扶,其中一人警惕地看了眼孙莉和张医生:"你们是?"
"我...我们是医务室的..."孙莉结结巴巴地说,手不自觉地整理着并无线索的白大褂。
"梅城医院产科人手不够,临时抽调我们去帮忙。"张医生镇定些,但额头已经渗出冷汗。
保卫干部没有多问,只是礼貌而坚决地将他们隔开,护送宋婉婷上了车。后视镜里,宋婉婷看见孙莉狠狠踢了一脚楼梯扶手,嘴唇蠕动着在咒骂什么。
医院产房里,王医生检查后皱起眉头:"不是真临产,是先兆早产。"她严肃地看着宋婉婷,"你最近是不是接触过什么药物?"
宋婉婷心头一跳:"什么意思?"
"宫缩素检测呈弱阳性。"王医生压低声音,"这种药物会诱发宫缩,一般用于引产..."
宋婉婷如坠冰窟。她最近只喝过赵建国泡的安神茶!那个混账竟然想让她早产,这样孩子存活率低,而她的"精神崩溃"也就顺理成章了。
"我需要做个全面血检。"她抓住王医生的手,"还有,我生产时除了您和李护士,不要让任何人进产房,特别是..."她递过一张写着孙莉和张医生名字的纸条。
王医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林副厂长已经打过招呼了。"她轻轻按了按宋婉婷的手,"放心,我们医院有自己的规章制度。"
三天后,宋婉婷的"早产"症状奇迹般稳定下来。医生批准她回家静养,但叮嘱每周必须来复查。出院当天,林大山派车来接她,还捎来一个牛皮纸袋。
车内,宋婉婷打开文件袋,里面是孙莉和张医生的谈话录音文字稿——他们竟然计划在她生产时制造"产后大出血"的假象!
"证据已经足够。"林大山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凝重,"但你现在怀孕,法律程序要等产后才能启动。"
宋婉婷抚摸着自己隆起的腹部,突然做了个大胆的决定:"不,我要等他们先动手。"
林大山猛地转头看她,眼神锐利如刀:"太危险了!"
"只有这样,才能人赃并获。"宋婉婷平静地说,"而且...我想知道他们背后还有谁。"
她知道孙莉父亲在行业内势力庞大,但最近调查发现,赵建国的舅舅竟然也牵涉其中——正是当年父亲举报的那桩贪腐案的关键人物。
林大山沉默良久,最终妥协:"我会加强保护,但你一定要按计划行事。"
回到家,宋婉婷发现赵建国已经回来了,正在厨房煮汤。香气弥漫整个屋子,却让她胃部一阵痉挛。
"婉婷!"赵建国满脸堆笑地迎上来,想要拥抱她,"医生怎么说?"
宋婉婷不着痕迹地避开,将包放在沙发上:"没事了,虚惊一场。"她故意露出疲惫的笑容,"可能是太累了。"
"我给你熬了鸡汤。"赵建国殷勤地盛了一碗,"加了枸杞和红枣,补血的。"
宋婉婷接过碗,汤面飘着金黄的油花,看起来鲜美诱人。她假装吹凉,实则观察赵建国的表情——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手中的碗,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你先喝一口。"她突然将碗递回去,"我闻着有点腥。"
赵建国脸色微变:"怎么会?我熬了三个小时..."
"就喝一口。"宋婉婷坚持,眼神无辜,"我最近胃口怪,你喝了觉得没问题我再喝。"
赵建国犹豫了一下,还是抿了一小口。宋婉婷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吞咽时他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来。
"没问题啊。"他强笑道,"就是普通鸡汤。"
宋婉婷这才小口啜饮,实际上汤根本没入口,全都悄悄倒进了袖子里藏着的塑料袋。前世孙莉就常用这招应付她敬的酒,现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晚上,宋婉婷借口孕吐,将赵建国煮的菜全部吐进了事先准备好的采样袋。第二天趁买菜时,她将这些样本送到了林大山安排的检测点。
结果比她想象的还要恶毒——汤里不仅含有诱发宫缩的药物,还有微量精神类药物,长期服用会导致幻觉和记忆缺失。
终于捱到生产,宋婉婷顺利生下一个健康的男婴。产房里除了医生护士,还有两名穿着便装的女职工——林大山安排的见证人。当孩子响亮的啼哭响起时,宋婉婷泪如雨下。
"七斤二两,非常健康。"王医生将包裹好的婴儿放在她胸前,"要现在通知你爱人吗?"
宋婉婷虚弱但坚定地摇头:"等天亮吧,让他多睡会儿。"她知道赵建国此刻根本不在家里,而是在孙莉的宿舍——李梅的表妹刚发来消息确认这一点。
第二天中午,赵建国才匆匆赶到医院,身上带着淡淡的茉莉香水味。他看孩子的眼神炽热得可怕,像在看一件战利品。
"取名了吗?"他问,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婴儿的脸颊。
"小军。"宋婉婷轻声说,"赵小军。"
这是前世儿子的名字,她故意用同一个名字,只为观察赵建国的反应。果然,他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孙莉肯定告诉过他,这是他们"计划"中孩子的名字。
"好名字。"他干巴巴地说,随即又堆起笑容,"我已经申请了陪产假,回家好好照顾你们母子。"
宋婉婷假装感动地微笑,心里清楚他所谓的"照顾"意味着什么。按照那封信的计划,产后正是他们准备动手的时机。
出院回家后,赵建国果然表现得异常殷勤。他包揽了所有家务,每晚给宋婉婷端茶倒水,还主动起夜照顾孩子。但宋婉婷注意到,他总是不让她单独接触任何访客,连李梅来看她时,赵建国也寸步不离。
更可疑的是,他开始频繁地拍摄宋婉婷的一举一动,美其名曰"记录宝宝成长"。宋婉婷知道,这是在收集"精神异常"的证据。
正月十五那天,宋婉婷终于等到了突破口。赵建国临时被叫去车间开会,走前再三叮嘱她别给任何人开门。他刚走,宋婉婷就检查了藏在各个角落的录音设备,确认运转正常后,她拨通了孙莉的电话。
"莉莉,能来陪陪我吗?"她故意让声音听起来虚弱无助,"建国不在,我有点不舒服..."
半小时后,孙莉果然来了,还带着一个保温桶。"补血汤,"她甜甜地说,"我特意找中医开的方子。"
宋婉婷道谢接过,假装喝了几口,实则全部倒进了沙发缝里早准备好的吸水棉上。不一会儿,她开始故意揉太阳穴:"头好晕..."
"躺会儿吧。"孙莉扶她到沙发上,动作出奇地温柔,"我帮你看看孩子。"
宋婉婷半闭着眼睛,看着孙莉走到婴儿床边,用一种诡异的眼神俯视着小军。然后孙莉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正准备往孩子嘴里滴什么时,宋婉婷猛地跳起来抓住她的手腕!
"这是什么?"宋婉婷声音锐利如刀,哪还有半点虚弱的样子。
孙莉吓得瓶子掉在地上,无色液体在地板上蔓延。"维...维生素!"她结结巴巴地说,脸色惨白。
宋婉婷一把抢过瓶子,同时按下藏在茶几下的警报按钮。不到一分钟,李梅和两名保卫干部就冲了进来——他们一直在隔壁单元待命。
"她要给孩子下药!"宋婉婷厉声道,将瓶子交给保卫干部,"我要求立即进行化验!"
孙莉瘫坐在地上,突然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建国马上就会回来,谁会相信一个精神病的话?"她恶毒地盯着宋婉婷怀里的婴儿,"那本来应该是我的孩子..."
就在这时,门开了。赵建国站在门口,脸色铁青。他身后是林大山和两名保卫处同志。
"赵建国,"林大山的声音冰冷如铁," 公安局想请你协助调查一桩企图谋杀案。"
赵建国看看孙莉,又看看宋婉婷手中的瓶子,突然暴怒地冲向孙莉:"你这个蠢货!说了多少次不能亲自动手!"
孙莉惊恐地后退:"建国哥,我..."
"闭嘴!"赵建国一巴掌将她扇倒在地,"都是你出的馊主意!"
宋婉婷冷眼看着这场狗咬狗的闹剧,将孩子紧紧抱在怀中。保卫干部迅速控制住了两人,并将赵建国和孙莉押走,而林大山则走到宋婉婷身边,低声说:“把药给我,我命人去化验,今晚你先好好休息。”说完带着大家离开了宋婉婷家。
两天后,林大山找到宋婉婷,拿出一直纸并压低声音说:“化验结果出来了,瓶子里是苯巴比妥,婴儿服用会导致呼吸抑制。”
宋婉婷浑身发抖,不是因为后怕,而是因为愤怒。前世他们就是这样害死她的小军的——当时诊断为"婴儿猝死综合征",现在看来...
"我要他们付出代价。"她轻声说,声音低沉如誓言,"所有代价。"
林大山郑重地点头:"证据确凿,这次他们逃不掉了。"
宋婉婷站在窗前,怀中的小军睡得正香。窗外,早春的第一枝梅花正悄然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