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两日,鬼方妖族于剑南关攻城中丢下了上万尸体,紧接着就突然全线退兵。就连他们的大型攻城器械都选择就地拆毁,一把火后便全数退进了九龙横断的南麓群山之中,不知所踪。
大鸿朝廷震怒,可大概是北芜战事吃紧,西海罗刹深渊又不断涌出些难以理解的敌对生物,皇室对于剑南关的这次鬼方战事最终还是不了了之。
事实上,南赡终究只是大鸿的弹丸之地,帝国最大的敌人是北芜大妖,而鬼方妖族的背后实则站着玉衡峰。
于是作为凡人统治集团的皇室虽缄口不言,但作为超凡力量的仙道宗门联合元老院,却不会那么轻易罢手。
峰峦叠嶂的第二层云海之上,可见九条高耸入云、贯穿大地南北不知多少千万里的山脉,静静如熟睡巨龙般横卧在云海之下。甚至能看到其中一条山脉上,直冲天际的巨大山峰,更有无尽禁制之光在其上明灭不定。
在那高耸入云的玉衡峰远处,有一座浮空之岛,虽与玉衡峰相比极小,可其上却琼台楼阁、宫阙连连,更有仙鸟仙植林立,好一派世外仙境之风。
然而这浮空岛最高的楼阁之上,却是剑拔弩张、山雨欲来。
此处仅有四人,入内沏茶伺候的婢女皆为如真人无异的墨门傀儡。
“三位,远到我玉衡峰而来,先品一品这玉衡明前茶,看看与那剑玄山青竹茶一比如何?”主座之上发话的,是位慈眉善目、仙风道骨,身着青色仙鹤纹道袍的老道人独孤重峦。
“独孤重峦,你们玉衡峰的茶有股妖族的骚味,是真的难喝。”阴阳怪气说话的,是身着玄色玄武纹道袍、身上隐有骨片装饰的执明宗太上长老玄镜天。
“哈哈哈…玄道友此言差矣,你我同为人族,我玉衡峰亦是人族之玉衡峰,谈何妖族呢?”老道独孤重峦丝毫不介意玄镜天的阴阳怪气。
“独孤护法,少在这里扯人族大旗了,世人都知道那啸月狼族和涂山狐族受你们玉衡峰庇护。凡间战事尚且不谈,妖族派两个千峰境到我凡人剑南关大闹,又纵容那玉姬妖皇祭出灵宝遮蔽龙尾山,你们玉衡峰意欲何为?”
身着深蓝衣袍的年轻少妇装扮女子、圣心门太上长老蓝玉雪,细细品了一口玉衡明前茶,一脸平静说出这番话。
“蓝道友此言差矣,若不是剑玄宗一名真传弟子凡间历练比斗,死在一个凡人少女手里,剑玄子掌门一气之下下令封锁南赡,又伙同执明宗派了两名千峰境扼守剑南关,怎会闹得如此。”
独孤重峦这话说得颇有倒果为因、混淆是非的艺术性,听得真派遣了一位千峰境过去的执明宗大长老玄镜天火冒三丈,立即站起指着独孤重峦道:
“明明是你们有所图谋在前,如今却倒打一耙,你们玉衡峰要点脸不!”
“哦?听玄道友的意思是,你们大鸿不知道鬼方妖族所图为何?”独孤重峦没看玄镜天,而是意味深长看向三人里一直未说话的五莲山太上长老——慧池。
“阿弥陀佛…不管如何,违反仙道不涉凡为因,我大鸿剑南关承受无妄之灾为果。为免伤和气,这因且不谈,只说这果吧…
大鸿兵锋过剑南,玉衡峰不得阻碍,独孤护法意下如何?”慧池见独孤重峦看过来,微微一笑念了声佛号,说出这番话。
玄镜天和蓝玉雪一听皆是眼前一亮。大鸿势力进入南岭平原,意味着更多人口,代表宗门能收获更多天纵奇才,何况那里还被称为迷宫大地。
独孤重峦则眯起眼睛,慧池这条件提得老练毒辣,既未染指玉衡峰核心的九龙横断区域,大鸿打通南岭平原后又能直接在玉衡大陆南边接壤春秋十二国,让大鸿一统玉衡的夙愿又进了一步。
可他似乎没好理由推脱,因正如慧池所说,剑南关几近被毁是果,玉衡峰确实有因在前。
“迷宫大地极为狭长广阔,凡人城池且不说,各大迷宫入口可都有超凡力量驻守,诸位又当如何?”独孤重峦不慌不忙饮了口茶,悠悠说道。
“自是由仙道规矩解决,便不劳烦独孤护法操心了。”慧池立即回复。
“哈哈哈,大鸿好气魄,那诸位的门下弟子可要当心那春秋七宗十二国了。”独孤重峦意味深长看着慧池。
“阿弥陀佛,十二国垂垂老矣,仙道宗门只知闭门修行不知有大道争锋,除去武曲殿在玉衡大陆的分殿外,其余势力皆弹指可灭。”慧池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恶意。
剑南关中,一名白发将军颓然坐在将军府座位上,眼中早已失去昔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神光,只剩颓然与落幕。
鬼方大军撤退后,秦天生曾派遣不下百队斥候在龙尾山寻找儿子秦天养的踪迹,可终究一无所获,只找到一处沟壑存在关于龙尾剑的战斗痕迹,儿子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然而他很清楚,杀他儿子的人,名叫江忆。
这一天,将军府大门被推开,一名身着大红色太监服的宫中宦官,手持金色圣旨来到秦天生面前。
“镇龙大将军秦天生接旨!”
“末将接旨……”秦天生一脸生无可恋地跪在圣旨前。
“奉天承运…镇龙大将军秦天生,抗击鬼方妖族有功,今命你为征南破虏镇龙大将军,任征南军、安南定南郡守军、南赡郡守军、镇龙军四军总帅,领大军百万征伐南岭平原,并特遣仙家宗门协战,钦此!”
宦官语毕,秦天生短时间竟忘了接旨谢恩。此刻,他眼中再次燃起熊熊烈火。
而那九龙横断的南麓群山之中,一处高山祭坛之地,云起云落间,一只如人般大小的白色狐狸默默观看着山中云海,眼神直眺云海之上的玉衡峰,面露微笑。
“铃兰,这次任务九死一生,可真是难为你这后辈了。”大白狐口吐人言,竟是与当日救助江忆的九尾白狐如出一辙的柔美男子音,可它却只有一只尾巴。
站于大白狐身边的苏铃兰恭敬行礼,缓缓说道:“能把老祖您带回来,铃兰万死不辞。此次行动若不是那人族江忆舍命相救,铃兰只怕真的无法带老祖回来了…只是不知那江忆如今生死如何。”
说罢,苏铃兰小手再次紧紧握着江忆在地下溶洞给她的子鼠玉佩,而直到双方匆匆分别,她都没机会将玉佩交还。
“没事的,你也看到老祖我的一个分身带着她逃跑呢,你且安心跟随我到【朝歌大典】的空间内修行吧。”
白狐语毕,便带苏铃兰往祭坛下走去。祭坛下竟跪着数以万计的啸月狼族与涂山狐族,为首两人更是啸月狼皇祁奎和涂山狐皇玉姬。
“祁奎,玉姬,妖族能残喘生存至今,真是辛苦你们俩了。”大白狐走到他们身边,示意二人站起。
“若不是老祖布局许久,我等也难以残喘至今。但如今大鸿已攻伐北芜千年,若北芜沦陷,只怕我鬼方也难逃灭族之祸。”最先说话的祁奎,是狼族最强战士,率先表达了对眼下状况的担忧。
“哈哈哈!想什么呢,北边那位号称古往今来世间无敌可不是闹着玩的,此事你大可不必担心。
倒是玉姬,你可知为何我所下宣夜启示会泄露被某些人知道,从而泄露了我真身秘密吗?”
玉姬立马冷汗直冒,她当然知道此事闹大是因有人泄密,所以才铤而走险亲自出手遮蔽剑南关,试图将功补过。所幸任务完成,没让苏铃兰死在剑南关。
“老祖,此事……”玉姬毫无头绪,真不知从何调查。
“那些人里,有成功破解和修习了我妖族血脉天赋之法的人,且靠后天血脉潜伏了进来,你从这方面彻查吧。”
白狐自然未忘分身碰到的那个能化蛟的人族,敏锐猜到那帮人为何能发现谋划的蛛丝马迹。他这【朝歌大典】,可是那些窥视遗尘界之人最渴望得到的灵宝。
“好了,你们都各自散去吧。今日起,涂山铃兰便跟随我入朝歌大典修行,而我早已身为器灵,鬼方国之事自然还得由两位妖皇掌管。”
“恭送老祖!”祁奎和玉姬躬身行礼。
白狐带着苏铃兰踏上一朵浮云,飘向了九龙横断云海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