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秦国的暗中发展与观望
咸阳宫的晨钟撞碎薄雾时,嬴政已立在章台宫观星台的三层飞檐下。玄色云锦深衣上金线绣就的饕餮纹在熹微晨光中若隐若现,腰间螭纹玉具剑随着呼吸轻晃,剑穗上的青铜铃铛偶尔发出细碎声响。他负手而立,望着渭水之上尚未散尽的晨雾,远处的函谷关方向隐现几点星火,宛如蛰伏的眼睛。身后,青铜浑天仪在机械齿轮的咬合声中缓缓转动,二十八宿的星象在龟甲色的天幕上流转,太史令唐都正跪坐在一旁,手持刻刀在竹简上记录星轨偏移,竹屑簌簌落在他补丁摞补丁的粗麻袍上。这位年逾六旬的老者不时抬头观测星象,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专注的光芒,皱纹深刻的脸上沾着些许竹屑,却浑然不觉。
"大王,李斯大人求见。"近侍赵高垂首趋步上前,蜡黄的脸上带着谄媚的笑意。他微微弓着背,活像一只佝偻的虾米,手中捧着的青铜牍刻满篆文,边缘还沾着未干的朱砂,"这是新律最后的校订本。"赵高的声音尖细而谄媚,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
嬴政转身时,九旒冕冠撞击出清越的声响,幽深的眸子扫过赵高佝偻的脊背:"宣。"话音未落,便见李斯踏着朝阳阔步而来。这位楚国出身的丞相身着玄色锦袍,腰间玉组佩由七块和田玉雕琢而成,每走一步都发出环佩叮当。他手持的竹简还带着墨香,篆文工整如刀刻,在晨光下泛着青黑色的光泽。李斯面容俊朗,眼神锐利,举手投足间尽显智者风范,修长的手指轻轻握着竹简,仿佛握着天下的命脉。
"臣启陛下,新律已修订完毕。"李斯展开竹简,指节在"耕战爵"三字上重重叩击,"凡开垦荒地百亩者,赐田十亩、免三年赋税;斩获敌首一级,可获公士爵位。"他抬起头时,眼中闪过锐利的光,"更设连坐之法,五家为伍,十家为什,若有隐匿敌情者,同罪连坐。"李斯的声音沉稳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才说出口。
嬴政抚掌大笑,声震观星台:"好!如此秦人皆有进身之阶,怠惰之民亦无所遁形。"他接过竹简,指尖摩挲着"耕战"二字,忽然想起幼时在邯郸为质的岁月,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传旨下去,三日内张榜于咸阳四门,让黔首们都知道,我大秦不问出身,只看功绩!"嬴政的声音充满威严,仿佛能穿透云层,直达天际。
与此同时,泾水之畔的郑国渠工地一片沸腾。数万民夫赤裸着上身,在泥泞中奋力夯筑堤坝。监工们手持皮鞭来回巡视,鞭梢划破空气的声响与民夫们的号子声交织。水利丞郑国头戴破竹笠,脚蹬沾满泥浆的草鞋,正蹲在渠边查看水流。他古铜色的脸上刻满皱纹,浑浊的眼睛却透着精明:"此处须加宽三尺,渠底再铺一层鹅卵石!"他突然转身,对着年轻吏员王戊呵斥,"上次塌方就是因为渠壁太陡,若再出错,你我都要葬身鱼腹!"郑国的声音沙哑而有力,带着常年在工地劳作的疲惫。
话音未落,一匹快马踏碎晨雾而来。骑士翻身下马,呈上刻着蟠螭纹的竹筒。郑国展开帛书,看到"水利奖惩令"中"修缮沟渠得力者,可减免赋税"的条款,黝黑的脸上绽开笑容:"陛下此举,当真让老夫这把老骨头也有了干劲!"他抓起一旁的竹杖,指向远处正在搭建的渡槽,"传令下去,加快进度,旬日内必须通水!"郑国说罢,用力挥了挥竹杖,仿佛要将所有的疲惫都挥散。
栎阳武库内,炉火将夜空染成赤红色。工师们赤裸着上身,肌肉在火光中隆起,正锻造新型三棱弩箭。精铁在坩埚中熔成赤红的铁水,倒入特制的模具时,火星四溅,在墙壁上留下斑驳的痕迹。"这批弩箭的三棱刃要再磨三分!"工师头目黑夫挥舞着铁锤,他脸上的疤痕在火光中狰狞可怖,"蒙将军说了,要让敌人见血封喉!"黑夫的声音如同洪钟,在武库内回荡,震得人耳膜生疼。他每锤打一下,火星就飞溅得更高,照亮了他坚毅的脸庞和身上隆起的肌肉。
纺织作坊里,机杼声日夜不停。织女们坐在织机前,手指翻飞如蝶。新型战袍的布料中掺着细麻,经纬间还织入了坚韧的蚕丝。为首的织女阿绫望着窗外的明月,揉了揉酸痛的手腕:"这月的产量要是再提不上来,又要被扣除口粮了。"她身旁的小工怯生生递来一碗麦粥:"姐姐,喝口热的吧,听说新布料轻便耐磨,打起仗来......"话未说完,便被监工的呵斥声打断。阿绫长得清秀可人,只是长期劳作让她的脸上多了几分疲惫,眼神中也少了几分光彩。小工则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眼神中满是对未来的担忧。
上将军府的校场里,蒙恬银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这位身材魁梧的将领手持长枪,枪尖挑着清晨的露水。"放!"随着他一声暴喝,三千弩手同时扣动扳机,箭矢破空之声如雷鸣般炸响。远处的草人瞬间被射成刺猬,木屑纷飞中,蒙恬转头对副将王离道:"楚军水师善用长戈,齐军车阵依赖皮盾,"他指向校场一侧排列的改良床弩,弩臂上的精钢部件泛着冷光,"待我强弩齐发,任他水战车战,都要折戟沉沙!"蒙恬的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眼神坚定而锐利,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王离则恭敬地站在一旁,认真聆听蒙恬的每一句话,眼神中满是敬佩。
而在楚国郢都的"醉仙楼",自称巴商的秦人赵三正与楚军士卒推杯换盏。他往对方碗里斟满烈酒,笑道:"听说项将军要在竟陵屯粮?"士卒已有七分醉意,拍着胸脯道:"何止竟陵,安陆、云梦......"话音未落,赵三已不着痕迹地将情报暗语刻在桌角。赵三长得一脸憨厚,让人看了就觉得亲切,正是这副模样,让他轻易地取得了楚军士卒的信任。齐国临淄的稷下学宫,扮成游学之士的谋士陈缭正与学子们辩论兵法。他故意抛出"楚军必败"的论点,引得众人激辩,实则竖起耳朵捕捉齐军的布防机密。陈缭文质彬彬,戴着一副精致的眼镜,说起话来引经据典,让人不得不信服。
咸阳宫的密室中,巨大的舆图铺满整面墙壁。嬴政手持朱砂笔,在楚国与齐国边境重重标记。李斯、蒙恬等重臣围立四周,气氛凝重如铅。"楚国虽困,但项燕老谋深算;齐国势大,又有三晋相助。"嬴政的笔尖停在郢都位置,"此时贸然出兵,六国必合纵抗秦。"嬴政的表情严肃而冷峻,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虑。
"陛下圣明。"李斯躬身道,袍角扫过地面的青铜烛台,"臣建议广积粮、高筑墙,待两虎相争、元气大伤之时......"李斯的声音沉稳而冷静,每一个字都像是在为秦国的未来谋划。
蒙恬猛地抽出长剑,剑锋映着嬴政冷峻的面容:"末将已演练新军二十万,改良兵器三万件,只等陛下一声令下!"蒙恬的声音充满豪情壮志,剑身在烛光下闪烁着寒光,仿佛已经迫不及待地要踏上战场。
嬴政凝视着舆图上楚国郢都的位置,目光深邃如渊。他缓缓放下朱砂笔,声音低沉却充满力量:"传令下去,继续刺探情报,加紧军备。"他抬起头,望向东方渐亮的天空,"天下大势,分久必合。这场大戏,秦国才刚刚登场。"嬴政的话语中充满了自信和野心,仿佛已经看到了秦国统一天下的那一天。
此时的秦国,就像一座巨大的熔炉。律法如炭,将散漫的秦人锻造成令行禁止的虎狼之师;水利如柴,让贫瘠的关中平原化作沃野千里;兵器如刃,在炉火中淬出摄人心魄的寒光。而嬴政,正耐心等待着熔炉开鼎的那一刻——当火光冲天而起,秦国的锋芒,必将照亮整个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