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药
顾府西厢的药香终年不散。
林清挽掀开青瓷药罐时,窗棂外正飘过几缕流云。三年前皇陵之变后,她落下了心口疼的毛病,每逢阴雨便咳血。沈晏之访遍名医,最后竟是转世为人的顾明渊献出了家传秘方。
"夫人该喝药了。"
丫鬟捧着缠枝莲纹盏进来,却被突然闯入的玄色身影接过。沈晏之卸了朝冠,袖口还沾着未化的雪粒。他试了试药温,突然从怀中掏出油纸包。
"蜜饯?"林清挽失笑,"我又不是小孩子。"
"苦。"他固执地将杏脯抵在她唇边,眼底还凝着散不去的余悸。
药汁入喉的苦涩里,林清挽尝到了更深的东西——那是沈晏之每每见她蹙眉时,都会微微发颤的指尖。
(二)灯
小丫头五岁那年,朱雀桥翻新。
工匠从桥墩挖出个鎏金匣子,里头躺着半枚布满裂痕的玉佩。知府大人亲自捧着送到镇北王府,却见王妃正在院中教女童扎花灯。
"娘亲看!"粉团似的小人儿举起歪歪扭扭的兔子灯,"像不像爹爹养的那只雪貂?"
林清挽笑着拭去她鼻尖的墨渍,转头看见沈晏之站在廊下。他手中玉佩在日光下泛着旧年光泽,眉宇间却再无阴霾。
当夜,那半枚玉佩被供在了沈昭然的长生牌位前。烛火摇曳中,林清挽仿佛看见青衫书生站在灯影里,朝他们拱手作揖。
(三)归
沈晏之七十岁生辰那日,在听雪阁前栽了棵西府海棠。
"等它开花的时候......"他握着林清挽布满皱纹的手,"我弹《凤求凰》给你听。"
可那年冬天来得太急。第一场雪落下时,林清挽在睡梦中没了气息。她发间还簪着成亲时的白玉兰,唇边噙着笑,仿佛只是赴一场旧约。
沈晏之没哭也没唤人。他静静躺在妻子身侧,将珍藏多年的半枚玉佩放在两人交握的掌心里。
翌日仆人们发现时,海棠枝头绽了第一朵花。并蒂双生,艳若朝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