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浩然又一次把空钱包摔在餐桌上时,母亲正弯腰擦油烟机
油腻的水珠顺着她鬓角的白发往下淌,在围裙上洇出深色的斑
“隔壁小周换新车了,你同学聚会连个车都没有,我怎么抬得起头?
”他踢开脚边的运动鞋,鞋尖在木地板上蹭出刺耳的声响
父亲从报纸后探出头,张了张嘴,却在母亲递来的眼神里沉默下去
这是陈浩然毕业后的第三年
名校文凭像褪色的糖纸,裹着他对职场的恐惧,蜷缩在父母的羽翼下
每月的信用卡账单像藤蔓,顺着母亲退休金的缺口疯狂攀爬
他曾在深夜刷到招聘软件时心悸,却在母亲端来热牛奶时迅速锁屏——反正家里还有人兜底
变故发生在那个暴雨夜
父亲捂着胸口栽倒在玄关时,陈浩然正对着电脑打游戏
救护车的鸣笛声中,他看见母亲攥着缴费单的手在发抖,单据上“心脏搭桥手术”的字样刺得他眼眶生疼
缴费窗口前,母亲把金镯子摘下来时,金属摩擦的声音像一把钝刀,在他心上来回拉锯
重症监护仪的绿光映着母亲肿成核桃的眼睛,陈默突然发现她的背竟驼得这样厉害。床头柜上摆着父亲没看完的报纸,头版标题是“鼓励青年扎根基层就业”
他摸出手机,删除了购物车页面里那双八千块的球鞋,手指悬在招聘软件的“投递”键上,迟迟不敢按下
凌晨三点的医院走廊,陈浩然靠在墙上给大学室友发消息:“你们公司还招人吗?我什么都愿意干。”手机屏幕的光映出他眼角的泪,混着走廊尽头透来的微光,在地面上洇成一小片湿痕
母亲从病房出来时,看见儿子正对着招聘信息认真做笔记
他衬衫领口有些旧了,却洗得雪白
晨光透过百叶窗,在他微驼的背上织出一片温暖的格子——那是曾经她替他遮挡风雨的形状
藤蔓若想触摸天空,终究要学会自己攀援
消毒水的气味里,陈浩然第一次读懂了“责任”两个字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