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双生镜像
立春后的第一场雾霭笼罩着卫国都城，林素问站在太医院的药圃前，看着新抽芽的艾草在晨露中轻轻摇晃。袖中玉珏的灼烧感愈发强烈，尤其在她靠近那株三百年生的人参时 —— 昨夜梦中，正是这株人参的根须在泥土中勾勒出与现代心电图相似的纹路。
姬元修的脚步声碾碎结着薄冰的青石板，他手中捧着新送来的《灵枢》残卷，帛画上的金粉在雾中泛着微光。"城西驿站来了个怪人。" 他的声音里带着难以察觉的紧绷，"穿素纱深衣，却戴着与我们相同的玄鸟剑穗，只是... 剑穗上的玉珏是完整的。"
晨雾突然浓重，药圃的竹篱笆在雾中若隐若现。林素问指尖划过人参叶片，露珠滚落在她腕间，竟在皮肤表面映出姬元修肩颈疤痕的倒影 —— 与玄鸟尾羽完全重合。"去驿站。" 她摘下腰间的青铜针袋，针袋边缘的葛布上，不知何时浮现出与残卷相同的金粉纹路。
驿站的木门吱呀推开时，扑面而来的不是艾草香，而是淡淡的薄荷醇气息 —— 现代医院常用的消毒剂味道。屋内坐着个戴斗笠的男子，听见脚步声便站起身，斗笠边缘垂下的纱帘遮住面容，却露出腰间晃动的完整玄鸟玉珏。
"医官大人别来无恙？" 男子开口，声音像浸过霜的青铜，"我从三千里外的姜水而来，奉先师之命，送还这枚本该属于您的玉珏。" 他摘下斗笠，露出左脸与姬元修一模一样的泪痣，只是颜色更浅，像落了片透明的雪。
林素问的指尖掐入掌心。现代解剖学知识告诉她，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个人，但眼前男子的眉形、唇线，甚至站立时的肩线，都与姬元修分毫不差。更诡异的是，他袖口露出的皮肤下，竟能看见淡金色的血管纹路 —— 与她在祭台看见的金色液体如出一辙。
"你是谁？" 姬元修按住剑柄，沉水香混着雾霭在室内流转。男子望向他肩颈的疤痕，唇角勾起一抹苦笑："公子可曾梦见过，自己站在钢铁铸就的宫殿里，看着穿白衣的人在发光的板子上画着人体经络？"
这句话像重锤击中林素问的太阳穴，她突然想起穿越前的最后一台手术，手术室的 LED 屏上正显示着患者的 CT 影像。男子从袖中取出半幅帛画，展开后竟是现代医院的平面图，护士站、手术室、ICU 的位置分毫不差，只是所有标识都用古老的蝌蚪文写成。
"先师说，时空裂隙正在扩大。" 男子将完整的玉珏放在桌上，玉珏表面流转的金芒与姬元修腰间那半片遥相呼应，"三个月前祭台血案的死者，都是另一个时空的 ' 你' 和 ' 我'。" 他望向林素问，纱帘后的眼睛突然闪过蓝光，"包括您在现代没能救下的患者。"
雾霭不知何时漫进屋内，林素问看见自己的倒影在玉珏表面分裂成两个：一个穿着素纱深衣手持骨针，另一个身着白大褂握着手术刀。姬元修的倒影同样分裂，一边是佩着玄鸟玉珏的贵公子，另一边是穿着手术服戴着口罩的医生 —— 与她记忆中手术台上的患者面容一模一样。
"这是时空镜像。" 男子的声音突然变得遥远，"当玉珏完整，两个时空的 ' 医者 ' 便会相遇。您在现代没能救下的患者，其实是这个时空的 ' 姬元修 '，而他..." 他指向姬元修，"则是您在这个时空的锚点。"
更夫的梆子声在雾中响起，已是辰时三刻。林素问忽然听见药圃方向传来惊叫，跑出去时看见那株三百年生的人参正在枯萎，根须上的心电图纹路化作金色光点，飘向驿站方向。姬元修追上来，握住她冰凉的手，掌心的剑茧擦过她腕间的玉珏，金芒顿时大盛。
"还记得地牢里你说的话吗？" 他的声音混着晨雾，"医者的使命本就是跨越时空。" 他望着驿站内男子的倒影，眼中闪过痛楚，"或许，我肩上的疤痕，就是另一个时空的我，为你挡下的致命伤。"
雾霭中突然传来马嘶，三匹黑马踏雾而来，骑手们戴着与巫祝相同的饕餮面具，却在胸口绣着现代医院的红十字标志。男子迅速收起玉珏，往林素问手中塞了片竹简："去城北乱葬岗，那里的尸体正在 ' 活过来 '—— 用您现代的急救知识。"
乱葬岗的荒草在风中起伏，林素问踩着腐叶前行，听见泥土下传来微弱的心跳声。姬元修握着她的手突然收紧，指向土堆："看，他们的伤口在发光。" 七具尸体仰卧在乱葬岗，心口处的伤口泛着与玉珏相同的金芒，胸腔内隐约可见跳动的机械心脏。
"是时空裂隙的能量在重塑肉体。" 林素问颤抖着取出骨针，现代急救流程与《黄帝内经》的针灸手法在脑海中交织，"他们的心脏是另一个时空的机械装置，但肉体却是这个时空的。" 她将骨针依次刺入巨阙、关元穴，金芒竟顺着针尾流入玉珏。
姬元修看着她眉间再次浮现的金纹，忽然想起昨夜在太医院看见的场景：她对着青铜人像演示心肺复苏，口中念着 "胸外按压频率每分钟 100-120 次"，而那尊人像的肩颈处，竟也有与他相同的疤痕。
雾霭渐渐散去，乱葬岗的尸体不再跳动，心口的金芒凝结成七枚米粒大小的光点，飘向都城方向。男子不知何时站在他们身后，斗笠下的眼睛恢复成黑色："时空裂隙的核心，就在王宫祭台的玄鸟神像里。当玉珏完整，两个时空的医道传承便会融合..."
他的话突然被马蹄声打断，驿站方向传来激烈的打斗声。林素问握紧玉珏，发现完整的玉珏上，玄鸟尾羽的纹路竟组成了 "时空" 二字。姬元修忽然低头，在她耳边低语："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 就像另一个时空的我，一定也这样做过。"
回城的路上，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林素问望着姬元修肩颈的疤痕，突然明白，所谓的 "金钥匙" 从来不是玉珏本身，而是跨越时空的医者仁心。当她在现代手术室没能救下的患者，以另一种形式出现在这个时空，或许正是命运给她的第二次机会。
而那个与姬元修一模一样的神秘男子，究竟是来自未来的医者，还是时空裂隙的产物？玉珏完整后，等待他们的是医道的融合，还是时空的崩塌？这些疑问在暮春的晚风中盘旋，如同药圃新抽的艾草，在时光的土壤里，埋下新的种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