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冷冽混着雪松气息在ICU走廊游荡，顾星遥的盲杖尖端敲在防滑地砖上，每三声停顿一次——那是霍沉砚监护仪的心跳频率。她看不见病房门上的电子屏，却能通过护士鞋底的橡胶摩擦声，精准定位到第7床的位置。
“霍先生的视神经萎缩速度超出预期。”医生的白大褂掠过她袖管，听诊器金属链的晃动声里藏着欲言又止，“火场残留的神经毒素在你们体内产生了协同反应，现在连基因共振都在加速病变......”
监护仪突然发出尖锐的报警音，顾星遥的盲杖“当啷”落地。她扑向声源，指尖触到霍沉砚冰凉的手腕——那里的烫疤正在发烫，像块即将熄灭的火炭。记忆突然闪回至地下室琴房，当他们的指尖在基因图谱上相触，他后颈的针孔曾渗出淡蓝色血液，与月光财团徽章的荧光同色。
“小遥......”霍沉砚的声音碎在氧气面罩后，带着钢琴弦轴生锈的涩味，“别听他们的，共振是我们的......”话未说完，监护仪的蜂鸣突然变调，他的指尖在她掌心快速敲击摩尔斯电码，拼写的却是《月光奏鸣曲》的错音——这是他们约定的“危险信号”。
顾星遥的盲杖突然扫到病房角落的皮鞋声，不是护士的软底鞋，是手工定制的牛津鞋，鞋跟敲击地面的节奏与许蔓父亲的走路习惯完全一致。她的指尖扣住霍沉砚的掌心，那里有处新结的痂，形状像个扭曲的休止符，与基因库样本瓶上的破损标签如出一辙。
“顾小姐对沉砚的病情很关心？”许父的声音裹着雪茄味逼近，打火机的咔嗒声让顾星遥太阳穴突突直跳——和十年前导师在地下室点燃松节油时的声响分毫不差，“你以为拿到基因库就能继承月光财团？那些样本瓶里装的，不过是我当年没烧干净的实验数据。”
她的盲杖突然指向声源，尖端停在对方左胸位置——那里有处布料褶皱，是长期别着指挥棒的痕迹。顾星遥突然想起霍沉砚的日程本，在“孤儿院火灾纪念日”下方，用红笔标注的正是许父的生日，而基因库中缺失的“小星”样本，登记的出生日期与许蔓完全吻合。
“你替换了孤儿院的试验体。”顾星遥的指尖划过霍沉砚手背的静脉，那里的跳动频率与监护仪的警报形成诡异的和弦，“用自己的女儿许蔓冒充月光财团后裔，却在火灾中失去了真正的样本——我和沉砚。”她突然冷笑，盲杖重重顿在地面，“但你不知道，基因共振的密码藏在我们的骨血里，连火场的神经毒素都无法销毁。”
许父的皮鞋跟碾过地砖缝隙，发出恼怒的吱呀声。顾星遥敏锐捕捉到对方掏枪的动作——保险扣打开的轻响，与她在密道听见的如出一辙。千钧一发之际，霍沉砚的指尖突然收紧，在她掌心敲出《火吻》的前奏，这是他们在地下室约定的“反击信号”。
病房的窗帘突然被夜风掀起，月光透过百叶窗在地面投下琴键般的光轨。顾星遥的盲杖顺着光轨扫去，恰好点中许父持枪的手腕。她的指尖在对方脉搏处施压，那里的跳动频率与《月光奏鸣曲》第三乐章的加速段完全同步——这是当年在沙龙会上，她通过琴键震动记住的敌人特征。
“顾小姐的听力，果然是月光财团最完美的试验成果。”许父的枪“当啷”落地，却在倒地前扯下了霍沉砚的输液管，“但你别忘了，沉砚的父亲当年替你父亲挡枪时，子弹碎片还留在他头骨里，那些金属残渣......”他的笑声混着监护仪的长鸣，“正在扰乱你们的共振频率。”
顾星遥的指尖突然触到霍沉砚后颈的凸起——那是片新出现的金属质感疤痕，与基因库密室的铁门材质相同。她终于明白为何每次合奏时他的指挥棒总会偏斜0.5度，为何在直播救场时他的节奏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杂音，原来早在十年前，命运就将他们的灵魂与金属、琴弦、基因链紧紧焊死。
“推他去做核磁共振！”顾星遥抓住护士的手腕，将霍沉砚的指尖按在对方工牌的盲文上，“他头骨里的弹片，是打开月光财团最后密档的钥匙。”她的盲杖划过墙面，触到紧急呼叫铃的凸起，“还有，通知国际盲人音乐家协会，三小时后在霍家别墅琴房，将上演《月光变奏曲》的终极共振版。”
许父的咒骂声在走廊尽头消失时，顾星遥的指尖停在霍沉砚掌心的茧子上。那里有处新的凹陷，形状与她盲杖顶端的雕花严丝合缝，像两枚被命运打磨了十年的钥匙，终于能打开彼此灵魂深处的琴房。她突然想起地下室展柜里的半张照片，少年霍沉砚的掌心同样有这样的凹陷，那是为了能更紧地握住她的手，故意在钢琴弦轴上磨出的印记。
“小遥，”霍沉砚在转运床上突然开口，指尖摸索着扣住她的无名指，那里戴着他在密道里偷偷套上的、用基因库样本瓶塞改制的戒指，“核磁共振室的地砖，是按《月光奏鸣曲》的节拍铺的。”他的声音轻得像琴键上的弱音，“当机器启动时，你会听见三十七个琴键的共振，那是父亲在火场里，用弹片刻进我头骨的、最后的乐谱。”
顾星遥的眼眶突然发热，却在监护仪的蜂鸣中听见了更清晰的声音——那是从霍沉砚头骨深处传来的、几乎微不可察的颤音，与她耳蜗里的共振形成完美和音。她终于明白，所谓基因共振从来不是诅咒，而是两个被命运琴弦穿透的灵魂，在历经十年谎言与真相的变奏后，终于谱写出的、只属于他们的，带着血与火的温柔乐章。
当转运床拐进核磁共振室的长廊，顾星遥的盲杖突然触到地面的五线谱光轨——那是月光透过天窗投下的奇迹，每个音符的落点，都对应着霍沉砚头骨中弹片的位置。她看不见即将亮起的检查灯，却能通过他指尖的温度“看”见：在基因共振的光芒里，两个错位的音符正在重组，谱写出比《月光变奏曲》更动人的、关于爱与救赎的永恒和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