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也纳式水晶吊灯在穹顶折射出万千芒刺,顾星遥的盲杖在波斯地毯上划出细碎声响,像被困在八音盒里的幽灵。她看不见霍沉砚为她筹备的演奏会海报,却能听见镁光灯此起彼伏的嗡鸣,那些聚焦在她身上的视线化作无形的镣铐,勒得她呼吸发紧。
后台休息室的门被推开时,带起一阵裹挟着玫瑰香水的风。顾星遥的指尖骤然蜷缩——这是导师惯用的香调。
“小遥,何必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声音裹着毒蛇吐信般的亲昵,“霍先生给你的不过是施舍,你以为那些达官显贵真会在乎一个瞎子的音乐?”
盲杖突然在地面重重一顿,震得顾星遥掌心发麻。她摸索着站起身,空荡的瞳孔仿佛穿透时空,直刺对方眼底:“十年前你偷走我的乐谱时,也是这么说的吧?”记忆如潮水翻涌,毕业典礼那天,她抱着琴谱冲进导师办公室,却撞见对方将《月光奏鸣曲》的手稿塞进保险柜,金质锁扣闭合的咔嗒声,至今仍在她耳畔回响。
暗处传来纸张翻动的窸窣,像是有人在翻阅节目单。顾星遥敏锐捕捉到呼吸频率的细微变化,冷笑出声:“需要我背出你篡改的每一个音符吗?从第三乐章左手琶音的降B,到......”
“够了!”导师的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划出刺耳的摩擦声,“你以为有霍沉砚撑腰就能高枕无忧?他不过是利用你......”
“利用又如何?”顾星遥摸索着摸到钢琴边缘,冰凉的烤漆触感让她镇定下来,“至少他给了我夺回尊严的机会。”她的指尖悬在琴键上方,仿佛在触碰十年前那个蜷缩在火场里的自己,“而你,连做小偷都不够格。”
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再次被推开,霍沉砚的气息裹挟着雪松与皮革的味道漫进来。顾星遥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如实质般扫过她紧绷的脊背,落在角落里神色仓皇的导师身上。
“霍先生,我......”导师的声音瞬间换上谄媚的调子。
“出去。”霍沉砚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指挥棒在门框上轻叩三下,这节奏让顾星遥想起火场里男孩哼唱的旋律。当脚步声彻底消失,休息室陷入诡异的寂静,只有中央空调的嗡鸣在耳膜上震颤。
“为什么不告诉我?”霍沉砚的声音突然逼近,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畔,“关于乐谱被剽窃的细节。”
顾星遥摸索着后退半步,后腰抵上钢琴:“这是我的战争。”盲杖在地面划出焦躁的弧线,“就像你争夺家族信托基金,不需要我插手。”她突然转身,空茫的瞳孔直视他的方向,“还是说,霍先生需要一个完美的提线木偶?”
霍沉砚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伸手想触碰她发颤的肩膀,却在半空僵住。十年前那个雨夜突然在脑海中炸开——他背着小瞎子冲出火场,滚烫的血珠滴在她失明的眼睛上,而此刻眼前人倔强的姿态,与记忆里那个死死攥着他衣角的小女孩渐渐重叠。
“顾星遥,”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你从来不是棋子。”
舞台方向突然传来刺耳的电流杂音,打断了这场对话。顾星遥的脸色瞬间煞白,那声音与沙龙会上篡改她琴谱的电流声如出一辙。霍沉砚的指挥棒已经握在掌心,金属尾端在地面敲出急促的节奏——这是他们约定的警报信号。
“待在这里。”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转身时黑色燕尾服扫过顾星遥手背,留下转瞬即逝的温度。
顾星遥摸索着抓起盲杖,指尖在琴凳边缘停顿——那里不知何时被人放置了一张纸条,凸起的盲文硌得她指腹生疼:小心霍沉砚,他父亲是纵火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