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灯在沙龙厅投下细碎光斑,像撒落一地破碎的音符。顾星遥指尖悬在琴键上方,盲杖倚在琴凳旁,泛着温润的木质光泽。她看不见周遭宾客探究的目光,却能清晰感知空气中浮动的窃窃私语,那些带着质疑的声浪,如同无形的藤蔓,企图将她缠绕束缚。
“就是这个盲人女孩?听说作品是抄袭的。”
“霍先生怎么会选这样的未婚妻......”
议论声如针尖般刺向顾星遥,她抿了抿唇,指尖轻落,《月光奏鸣曲》的旋律如潺潺溪水从琴键间流淌而出。起初,旋律舒缓而温柔,似月光轻抚大地,可渐渐的,原本熟悉的曲调中混入了一丝异样的违和感。她敏锐地捕捉到琴音里那细微的偏差,眉头不禁微蹙。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气息靠近。霍沉砚的白手套拂过她手背,带着若有若无的雪松香气。他的指尖轻轻按住她的手腕,力度恰到好处,既坚定又不失温柔:“第三小节,降E调。”
顾星遥浑身一僵,那熟悉的触感瞬间将她拉回童年。十年前的那场火灾中,也是这样一双温暖的手,紧紧握住她,给予她生的希望。那时的她蜷缩在黑暗中,恐惧如潮水般将她淹没,而那双手的温度,成为了她在绝望中的唯一依靠。此刻,相似的触感让她心跳骤然加快,记忆与现实在这一刻交织碰撞。
“霍太太这水平,怕是连音乐学院的学生都不如吧?”尖锐的嘲讽声从人群中传来。顾星遥听出那是她曾经的导师,那个剽窃她作品的人。愤怒与不甘在她心中翻涌,化作指尖越发激烈的弹奏。她开始即兴改编,原本柔和的月光被揉碎,化作激昂的旋律,如汹涌的海浪,拍打着岸边的礁石。
台下的骚动声越来越大,窃窃私语变成了哄笑。顾星遥却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里,她要用这琴声诉说心中的委屈与愤怒。突然,她的手指在琴键上猛地一顿——一段不属于她的旋律强行闯入了她的演奏。那诡异的音符如同暗夜中的幽灵,扰乱了她的节奏,让她的演奏变得混乱不堪。
“停!别弹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现场陷入一片死寂。顾星遥的手死死攥住琴凳边缘,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就在这时,霍沉砚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低沉而有力:“继续。”
他的指挥棒轻轻点在钢琴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这声响仿佛是黑暗中的一道光,指引着顾星遥。她深吸一口气,循着那节奏重新开始弹奏。两人的配合天衣无缝,指挥棒的敲击声与琴声交织,宛如一场激烈的对话。
在激昂的旋律中,顾星遥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的火场。浓烟呛入喉咙,热浪灼烧着皮肤,恐惧几乎将她吞噬。但那时有个男孩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哼唱着温暖的旋律,给予她勇气。而现在,霍沉砚的节奏,就像当年那个男孩的歌声,让她不再害怕。
一曲终了,现场一片寂静。片刻后,掌声如潮水般响起。顾星遥的眼眶微微湿润,她突然转身,朝着霍沉砚声音的方向伸出手。当指尖触碰到他西装的布料时,她轻声问道:“你究竟把我当棋子,还是当十年前那个被你保护的小瞎子?”
霍沉砚的瞳孔骤缩,心跳漏了一拍。这个秘密,他隐藏了十年,却被她一语道破。他望着眼前这个倔强又坚强的女孩,心中泛起复杂的情感。在这一刻,他知道,这场契约婚姻,早已不再是一场交易,而是命运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