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一、东方珏及琴三人来到密林入口,正要走进,罗一却忽然停步。
东方珏回头看他,“怎么了?”
“我在看我们是不是走错了地方。”罗一倒退着打量着面前这片庞大而又茂盛的森林,“怎么我第一次来的时候没觉得有这么大呢?”
东方珏盯着他,“你紧张了?”
罗一僵硬一笑,“有吗?”
东方珏点头,“你有。”
罗一嘴角一扯,而后长呼一口气,再看密林深处,“虽然西国的事情解决了,我也得到了真相,一切的根源都是世界,但这样的答案我不清楚是否能够作为有力地证据,而莫文修和我说的,有人背叛了剑宗……”
东方珏问,“你相信他?”
罗一摇了摇头,“我也不想相信,但你我都很清楚,七十二路剑到底要修行多少年才能达到炉火纯青的程度,而他所使用的七十二路剑,绝对不是什么所谓的天才就能掩盖过去的。”
东方珏再问,“那你相信真的会有人背叛剑宗吗?”
罗一再次摇头,“这我绝对不信。”
东方珏走到他面前,“诚如你所言,一切为真,但亲眼所见未必一定就是真相,或许是其他缘由,只是此刻的我们并未想到,你若实在纠结,不妨想想那封导致剑宗陷入如今地步的信,那也是事实,却也是谎言。”
此时,一个令人熟悉的声音从深林传出,“已经听到你们的声音咯。”
罗一、东方珏及琴三人一同看向从深林走出的人,是登博尔,他的肩头匍匐着一只红色的小蜥蜴,他笑着看向三人,“怎么都站在外面,是外面有什么好看的吗?”
罗一看他,“如你所愿,我活着来了。”
东方珏打量着登博尔,“你是?”
登博尔嘿嘿一笑,“陌生的朋友啊,你会烤兔子吗?”
东方珏不解,“烤兔子?”
“看来是不会了……”登博尔忧愁的叹下一口气,幽怨的盯着罗一,“白帮了你们那么多次,竟然爽约了,下次再想求我帮忙我可绝对不会帮了。”
罗一尴尬一笑,目光赶紧转向东方珏,“他是登博尔,在西国帮了我们很多,要不是有这位德高望重的前辈在,就凭我们几个人在西国可没有那么容易活下来的。”
东方珏上前拱手行礼,“多谢前辈对小一的照拂。”
“这就想把我打发了?”登博尔目光毫无感情的盯着罗一,忽然阴仄仄的笑,“要不要,我给你看点好玩的呀!”
罗一呵呵两声,“不……不必了吧,再说了,是北冥珑答应你的,会烤兔子的也是郭岸,你找我……找我也没用啊。”
登博尔冷哼一声,“算了,原谅你,不过从你的反映上来看,应该是都安然无恙对吧。”
罗一叹气,“也不是……文矣遭到莫文修的暗算,虽然被依老板带回东国,但我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还有……”
“你们与世界之间的种种,羽弋已经告诉我了。”登博尔面色一缓,转头看向肩膀上的火龙果,将它捧在手心,而后半蹲在地,“火龙果,你去吧,记得哦,一定要照顾好修柯达斯。”
火龙果朝他点了点头,而后如同一个窜天猴一般朝西国爬去。
罗一盯着那窜出去的火苗,“它?”
登博尔直起身,双手环抱胸前,“当然是给修柯达斯派去一个强而有力的帮手啊,你也清楚,以修柯达斯的威望,虽然拥有帝器,但想说服那些人真正去认同他是远远不够的,无非就是表面上因帝器而被迫臣服,但骨子里谁也不清楚会怎么样,更何况,我怎么能够相信你回去以后,两国之间就会太平无事,就算你们两个人都想要这么做,但这是两个国家的事情,千年的矛盾可没有那么容易收尾。”
罗一眉头皱着,“哇,你话好多啊,你怎么就知道我不行了?”
登博尔盯着他,“那……你想当王吗?”
此话引得东方珏与琴一同看向罗一,而他所给予的回应却只有沉默。
琴浅笑一声,“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有人还在等着我们。”
登博尔眯着眼睛看琴,“哇,你好狠的心啊,人家还想多呼吸呼吸这外面的新鲜空气呢。”
琴低头,眼睛却是看着他的,“前辈,我们在做一些决定的时候,不就已经做好承受代价的准备了吗?如果你没有,相信你也不会站在这里了。”
登博尔却是神色一正,“但我确实有遗憾。”
琴问,“看来我必须得问一下,是什么呢?”
登博尔偏头盯着罗一,“我的五只烤兔子。”
罗一瞪着他,“你还想不想进去了,别忘了,你得靠着我才可以进去呢。”
登博尔咂舌,而后转身,四人便走入密林。只是二次进入,虽然路途依旧坎坷,视线也越来越黑,却远比第一次顺利。
半路,罗一眼见周围有些黑,又看跟在身后的登博尔,“对了,你不是说需要我帮助你才能进来这里吗,可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完全不需要我的样子?”
登博尔耸了耸肩膀,“你已经帮我了,我只要需要作为创世之子的你在前为我引路就足够了。”
罗一眉头一皱,“就这么简单?”
登博尔笑了笑,“不然你以为需要有多难,让你用创世之力把我拖起来,就像是你当时被莫文修抓住的时候一样?”
“呵呵,不好笑!”罗一突然打了寒颤,“怎么好像有点冷?”
“因为你已经来到了无尽之森背后真正世界的入口。”
许久未闻的熟悉声音,却让罗一心头一震,他寻着声音来源,却在下一秒被狠狠抱住,“小一,你还好吗?”
罗一鼻头一酸,双眼瞬间湿润,“风叔叔!”
“感人的重逢啊!”登博尔长出一口气,又皱着眉看向入口处,“我要不要和那个老家伙也搞一个久别重逢的形式感呢?”
罗一不免有些安心,但一想到其他人,不免忧愁起来。
风无痕松开他,拍着他的肩膀,“瘦的这么厉害,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罗一淡然一笑,“都过去了……老爷子他们……”
风无痕叹下一口气,“小一,我多少知道一些你离开剑宗以后的事,也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我要告诉你,这并不是你的错,所以,不管一会儿看到他们是什么模样,你都不要自责,明白吗?”
罗一点头,“好的。”
而后,众人踏进那入口。
这是罗一第一次来到此处,明明眼前的景象颠覆了他对常规的认知,却莫名感觉到安心。
从表层来看,这里的土地灰白,天空被黑暗覆盖,不见日月,却又十分明亮,目光所及之处无论是何景象都清晰可见。
先是一座庭院立在前方不远处,被黑色的栏杆围住。离远处有这一条黑河,而流入河中的黑水如同油脂一般从天空流下,宛若一条无山瀑布,而在黑河之后有着一座村镇,却仿佛有黑烟缭绕,看不清形貌。
再观身后密林,几乎无论树干还是树叶皆是黑色。
罗一不明,“我们只是穿过了一片树林,可怎么好像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东方珏开口,“我初来之时也是如你一般诧异,但了解之后便知缘由。”
罗一看他,“什么缘由?”
东方珏与他对视,“我想,这个问题,会有更合适的人来回答你,不如你先想想现在要做什么。”
罗一长吸一口气,“我想去看看老爷子他们。”
风无痕指向连成一排的黑树林的东面,“他们都在那里,跟我来吧。”
说罢,风无痕在前,罗一与东方珏跟在其后,三人向东方而去。
登博尔看着在原地止步的琴,“你不去吗?”
琴望着罗一的背影,摇了摇头,“我虽然是他的母亲,却没有陪伴他长大,在没有我和南哥的那些时间里,他们才是他的至亲。”
登博尔笑了笑,“我不能说我了解罗一多少,但那孩子重感情,虽然是个小滑头,但也非常的简单,除了仇人,我想他不会主动去恨任何人。”
琴笑着,眼中却十分惆怅,“我知道,他是一个好孩子,但我……不是一个好母亲。至少在这种时刻,我不想让他有任何的顾虑。”
说罢,琴看着罗一三人进入庭院,转而看向登博尔,“你不去吗?”
登博尔长吸一口气,向后退了几步,一边退一边整理着衣襟,“你看我穿的还行吧,我的头发乱不乱?还有这裤子,是不是和衣服不太搭配,还有我的鞋。”
琴悠然一笑,“虽然已经过时很久了,但是看着还不错。”
登博尔嘴角一斜,“有品位哦。”
而后他看着庭院,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而后大步流星的走入庭院。
庭院中,那仿若枯死,坐在轮椅上毫无生气的男人看着指上的蝴蝶翅膀煽动的忽然快了,而后飞起扑向停驻在门前的登博尔。
登博尔等他飞近,而后捧起双手,那红蝶飞入他的双掌,他将头低下,用脸颊轻轻贴着红蝶的翅膀,仿佛亲吻它的手臂,“我回来了,你还好吗?”
男人推着轮椅缓缓移动到登博尔面前,“真不希望我们有相聚的时刻,老朋友。”
登博尔起头,看着男人无神的双瞳,面色渐冷,“这是你对每一个人都必须要进行的的开场白?”
男人微微摇头,抬手捂在胸前,微微低头,“不,勒塔吉、苏芙琳、茶刻、俄庇丹丝、恩勒斯,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我都铭刻在心,这当然也包括你,米诺。”
“呵,米诺?”登博尔自嘲笑着,“这个名字,你不提我都快忘记了,你提到了我们应该永远铭记的伙伴,但对于我们而言,我们的生命是用以清缴过往罪过的代价,所以你不必惋惜什么,毕竟现在的你已经因秩序的力量而彻底泯灭人性了。”
男人低着头,“你说的很对,在这片无序的世界中停留太久,我已经忘记了身而为人的感觉了。”
登博尔摇头叹气,“是所有的创世之子最终都会变成你这种样子吗?”
男人微微摇头,“每个人的命运都是不同的,即便是创世之子也不会例外,只是更可悲的是我们都受到创世的眷顾与世界的裹挟。”
登博尔长呼一口气,而他掌中的红蝶轻轻飞舞,似是有意阻止他们针锋相对。登博尔对蝶轻柔一笑,“所以这次同我一起而来到这里,受到黑暗眷顾的罗一,他的结局又是什么?”
男人摇头,“即便是我与时空合谋,强行对未来进行窃取,最终所见不过混沌虚无。”
登博尔不再对男人言语,聚精会神的看着眼前红蝶,声音极尽温柔,“蝶,带我去见你好吗?我想正式与你道别。”
蝶似乎有些犹豫,却朝着房中飞去。登博尔紧随其后,漫步进入厅堂,漆黑一片的房屋并无特色,然而红色的蝴蝶却扑在厅堂中的每一个角落,而在厅堂中央竖放着一个棺椁,随着登博尔走近,扑在棺椁上的红蝶渐渐散开,将其中那安详沉睡的红裙少女身影显露。
登博尔轻轻牵起那少女的手,在手背落下一吻,而后小心翼翼的将手放回原位,而后枕在少女头边,安静的闭上了双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