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成魔7
书名:方与行 作者:物悲 本章字数:4461字 发布时间:2025-04-26

大门上雕刻着奇怪的图案,似是百鸟朝凤。铁锈色的斑驳污了门上的墨绿色壁画,拉门的双环虎形扣又显得格格不入。这扣极大,穿过头颅套在颈脖上。

黑白无常两人分别走向一边。他们轻易地拉开这看似千斤重的大门。

门内烟雾缭绕,方行看不清里面。

白无常依然笑眯眯的,微微欠身,轻声说:“请进,阎王大人已等候你多时了。”

方行后脚刚踏进,还未等他产生后退的想法,青铜大门就死死关闭了。黑白无常二人并未跟入,应是卫戍在门外。

“咚!咚!咚!”地面传来持续的震动,脚底下铜铁的粗糙感越来越真实,方行踏步在上,仿佛置身于轰隆隆敲响的夔鼓内。这时出现了无数身穿铁甲的人身鬼面武士,无数的细锁链将每片铁甲衔在他们肌肤表面,密密麻麻得犹如龙的鳞片。

他们腰佩长剑,步伐整齐,声势浩荡,朝方行踱步而来。霎时间,殿内金戈甲音、佩环轻叮,久鸣不消。

方行没敢随意动弹。

直至前方烟雾散开,整个青铜大殿才尽收眼底。赤红长桌、红缕白衣、悬梁挂匾一览无余,黄泉里的地府和人间流传的极为相似。人身鬼面的武士立于两侧,颔首闭眸,一股阴冷的寒意流瞬间充满整个阎罗殿,令人汗毛竖立。鎏金的“阎王殿”三字在牌匾上挥洒自如,悬挂于顶。白衣则落在赤红长桌旁的衣杵上,梨花雕龙的赤桌上摆放着一摞古书,纸张泛黄、枯旧,摆放有序的墨笔长毫垂吊在砚台上,久久地才凝出一滴墨,滴沥在墨液中。

桌上长烛乎地亮了起来,一身穿红衣,头戴官帽的红脸束发男子如约而来,灿白的粉末和了水涂抹在眼下,似挂着一行泪,显得有些滑稽,可在这里,这样的妆容便是常态。

他望向方行,神情凝重:“来者可是方行?阎王大人快到了,烦请稍安勿躁。”

方行缓步走到大堂中央,才见那红脸人手中捧持一漆枚红长巾牌,牌上刻着奇怪的文字,他并不认识。不过见此人装束,应是判官。

“请问您可是判官?。”方行鞠躬长揖,模仿起古代礼数有模有样。

判官眉间稍缓:“是的。”

“不知道阎王大人找我有什么事?”

判官未直接作答:“待阎王大人来后,你自会知道是何事,多说无益。”

“那……”方行欲言又止。

倏然间,判官大喊,声调起得极高,尖锐的嗓子音像是被人死死掐住了喉咙:“阎罗驾到,清关敞开,武灵均起!”他的声音刺破了青铜殿层层阻碍,一直传向远方。

“先——”的声音不断响起,那是武士们的低吟声。

方行聚精会神,抬眸,只见一人身穿白色宽袖长袍。他的衣裳上绣有龙虎双形,头戴冲天冕,白云珠与金箔粒交错着点缀在冕周,他的腰间佩有麒麟玉,一双冷眉若卧蝉,面色暗沉若赤尘。

阎罗坐在赤桌前不恶而严,声音低低的,有一点喑哑:“你就是方行?”

方行神情凝重,俯身一拜:“是。”

“那你还不跪下?”阎罗手持拍案木,狠狠地落在赤桌上,啪的一声,洪亮震耳,同时夹有武士的低吟声。

方行并未下跪,而是用一双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并不畏惧:“我为什么要跪!男儿膝下只跪父母、跪天地,这样的道理方行还是明白的。”

“见到阎王大人还不跪下!”判官语气瞬即阴冷,面色愠怒。

霎时,一股强大的气势落在方行双肩上。他们在逼方行下跪,可方行不愿!他那次之所以跪该隐,是因为他无法反抗,可若是能够反抗,他又为什么要下跪?!

方行运转体内的恶灵质,硬生生地抵挡住了判官的压力。判官见方行没有任何动弹,眉目微皱,心中大惊,但却面色不显。

“罢了,陆判撤去灵质吧。”他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语气里透着无奈。

判官不解,立马对阎王说道:“阎王大人。见您若不下跪,那还成何体统?”

“好了,判官,你又不是不知我,这些繁文缛节总是麻烦的,可时间是不等人的啊。”阎王话有恼意,却又有放任方行的意思。

判官本想继续劝解,却又被阎王的话硬生生地打回肚子里,不敢再言,只是低头。

阎王懒散地坐在长桌前,面容侃然:“小子方行,你为什么来黄泉?”

“我来救人。”

“救何人?”阎罗眼帘微阖,他透过细小的缝隙研判方行。

“救我妹妹,方涟青。”方行迎上阎罗的目光,坦坦荡荡。

“她的鬼魂在第几层?犯了什么罪?因什么而死?”阎罗翻起摆在桌上的古籍。

方行摇头:“她没死。”

“没死?那你来我黄泉干什么?不来要个鬼,却来要个人?你当我这里是搭戏班子,请你来搞笑吗?”阎罗挑眉,冷意从字眼里迸发出来。

判官听见阎王这样说,低声叹了口气,略显尴尬地在旁边轻声提点:“阎王大人,请注意你的措辞。”

阎王愣了一瞬,轻瞥判官一眼,恍恍惚惚地抬起眸,好像在思量,随即改了口,吐出一口符合现代人的话:“你是鬼猴请来的逗逼吗?”

方行被阎王这么一说,立马呆住了,哭笑不得。

“咳咳!”判官直接出来打圆场了。他走到阎王身边,附在他耳边小声地说些什么。

就好似在说,“阎王大人,这个冷笑话用的不是时候,咱们现在是比较有气势的一方。千万别将你那些老且冷的段子拿出来玩了,现在可不是当梗小鬼的时候。”

阎王左眉稍挑,右眉低垂,有所玩味地笑了笑。

他这才改口,一脸肃穆:“你真当阎罗殿是你能够随便撒野的地方吗?”

“她还没死,只是被该隐带到黄泉与地狱的缝隙里了,我得去救她,也必须去救她!”方行沉声。

判官走下来,退到原先的位置,见阎罗如今端正不阿的姿势,才渐渐地露出满意的笑容。

阎王眉头紧锁:“此事孟婆已派人告知于我,方才不过是走个形式,现在才切入正题。”

“咳咳!”判官又打断了二人讲话,神情无奈且苦恼。他又急匆匆地走到阎王耳边说了些悄悄话。

方行离得远远地,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阎王又改口了,像颗墙头草似的,一会儿迎着风摆,一会儿又任性得偏头疼:“孟婆已派人告知此事,方才不过是按例询问,探查你有何隐情。”

方行紧盯阎罗和判官,他真不知谁才是阎罗,谁才是判官。

“你已得阎王令了罢。”阎王问。

方行颔首:“是。但是不知道阎王大人为什么给我令牌?”

“因为这块令牌从一开始就是等你来取的。”

“那阎王大人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我要来的?所以才将路上的阻碍都驱除干净?”方行疑惑,心中蒙有一片黑云。

“是的。不管你妹妹是否被带入缝隙,这里,你迟早是要来的,因为这是属于你的宿命,更是属于解开封印的人的宿命,只要你还活着,那你就逃不掉。”阎王刚说完,又被一旁判官的低咳声阻断,他手忙脚乱地想纠正阎王的措辞。最终,却被阎王阻止了。

他操着一口流利的现代语,一对浓眉低垂,明显有些不耐烦:“算了,别整这些没用的。都说了,过去的习俗得改!我们要努力发展,步向小康,不得迷信任何封建思想,即使是黄泉里的地府,咱们也要迎来属于我们的新气象,知道吗?”

“是是是!”判官害怕得若小鸡啄米,连连点头、退下。

阎王自顾自暇地说:“平日里,都是判官在管这些事,所以我对这些事都不怎么上心。”

“你们都退下吧。我要和他好好聊聊磕。”阎王收起了以往的威严,倒显得搞笑和亲民。

判官面有无奈,枯槁的手掌捂住了干瘦的脸,却也不得不大声喊:“退殿!”

在尖锐的喊叫声与低沉的跺步声中,配剑的武士一一退走,偌大的殿中,只剩下判官与阎罗、方行三人。

“判官你继续去把守第十六层。”阎王叮嘱判官。

判官得了令后在阎王面前一拜:“遵命。”阎王走了下来,将判官扶起,“不是给你说了,别整这老一套的东西,人间在现代化,咱们也要现代化,可不能落下现代化的步伐!记住咱们的口号,努力发展,步向小康!这些多余用的礼数该摒弃的就摒弃了,但是我们必须得取之精华,弃之糟粕知道吗?我们也要跟上……”阎王似乎想不起想说的词,倒是一旁的方行给他接了上来。

“时代新发展?”

“对的,对的!时代新发展,咱们要紧跟时代新发展,全面达成小康社会!”阎王醍醐灌顶,随即对判官说,“你一天天的,思想固化,不求上进,咱们也要走向新时代,迈上新社会的步伐!这你必须得安排下去!还有三途川上的那艘破船你给我换下来,我们要迎上新时代就要换成一辆稍微好一点自动马达小皮艇呀!实在不济你也要给我安排一辆观光划轮船,免得被隔壁炼狱笑话!”

方行眼见这一幕,怎么越看越滑稽,就像老师在训斥犯了错的学生。

“是!是!是!”判官倒是配合阎罗,连忙答三个“是”,说完就悻悻地离开了。

*

这里只剩下方行与阎罗二人。

阎罗走了下来,看着方行,就像个没有骨架的懒人,做什么事都没有精气神,可他却奇怪地笑出声来:“真像,真的像。”

方行甚是疑惑,一头雾水。

他一直觉得阎王奇怪,不禁问:“像什么?阎王大人你怎么了?为什么就留我们二人独在此处,若非判官在此,会打扰阎王作案?”

“你脑子里在想什么?爷只是看见了自己的后辈,心里有些开心。”阎罗拍拍方行的肩膀,不禁红了眼眶。

“后辈?”方行内心惊疑。

“对呀!你父亲现在何名?不对,是你爸叫什么名字?”阎王开始问候起方行的族谱。

“方宰。”方行回答。

“方宰?那就没错了!”阎王内心欣喜,“你爷爷前段时间才来过,说他有个儿子,叫方宰。”

阎王将方行引到赤红长桌前,翘起了二郎腿,浑身一副现代人做派,若不是那身白衣长袖,还真难让人联想他会是阎罗。

“您是?”方行立刻毕恭毕敬起来,不敢坐在阎王的身边。

“我是你祖宗。”阎王皱眉,“祖宗这个词没错吧。”

方行啼笑皆非:“您说祖宗倒也没错,不过总觉得怪怪的。”

“没错就行,管他怪不怪呢。”赤红长桌上突然出现了一瓶重庆啤酒,是地道的老牌子,“来陪我喝点,现在人间的佳酿味道虽然古怪,却有古怪的美。”

方行心中惊疑,手和嘴都在哆嗦:“您确定是我祖宗吗?我可不信。”

阎罗见方行如此,跟他刚才那一副硬汉做派浑然不同,随即爽笑道:“对呀!我就是你祖宗,最初的堕落者——方雨飘飘。”

顷刻,阎罗周身出现了浓郁恶灵质,它们凝聚如黑雾,缭绕在他身旁,与此同时,他漆黑眼睛中的奇怪花纹开始了旋转,那是他们血脉力量中独有的煞。他恶灵质的纯净程度甚至远远超过方行。

“你,现在相信了吗?”阎罗笑眼瞧震惊的方行,一口将杯中的重庆啤酒干尽。

方行立马站远,似是想起刚开始的不敬。他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手心都渗出了汗:“阎罗大人,不,先祖,刚才我……”

还没等方行说完,阎王便阻止了他:“还是那句话,不知者无罪。”

“不过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你。”阎罗丝毫没有长辈的架势,倒像最亲近的朋友,“过来坐,别坐那么远嘛。”

方行小心拘谨地坐近,心里惴惴不安。

遽尔,阎罗的眼神变得犀利且阴冷:“告诉我,你打开封印的真正原因。”

方行一愣,他选择了相信,所以他愿意将在仓库里发生的一切都告知他,可时间不多,很多地方,他只能长话短说。

过去开始的很快,结束的也很快。

阎罗疑惑地问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如果你只是去找张帝,为什么该隐又说在等你?”

“可能是碰巧吧。”方行怎么也想不到原因,只有用碰巧二字解释。

谁叫人世间许多事都能用“碰巧”来解释呢?正如你每周只会出门一次去图书馆学习,却总能在246汽车上遇见那个人,或许,这只是你的碰巧,可在其他人眼中却是早已注定,如宿命一般。

“可能是吧……”阎罗望着方行,眼里蕴含悲伤,“这些年,倒是苦了你了。”

“我们生来血脉里就流着恶魔的力量。我以为除开我之外,没有人再能够达到这样的血脉强度。”阎罗望着方行,他能看见流动在方行血脉里的异常基因,浓度几乎是全部覆盖,“我以为血脉浓度只会越来越弱,可谁曾想……”

“恶魔的血脉?”

阎罗苦笑,抿着酒,含眸眺望根本没有的天空,低声地说道:“我们都是魔神的后裔,人类与恶魔的结合物,乃罪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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