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 Yi
迷茫来的快，去的慢，关键时刻，需要一个人把你从中拽出来。都说“中庭四尊”活得通透，从不迷茫，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找到了幕疤先生，跟他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
我有一个朋友，名叫阿炮（Gunner），他是一个蠢货，是中庭知名的赏金猎人「三枪手」中的一员，后来也不知道哪一根筋抽了，响应开发者的号召，创建了〖御龙巢穴〗这样一个龙型数码兽公会，还把我这个在现实中担任他主治大夫的人给拉了进来，说他需要辅佐，需要我这个值得他信任的人来做他的副手，这样他才安心。
说真的，要不是看在他是我老同学的份上，我才不会这样放纵他。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其实也算我自作自受，谁叫他在现实中不老实呢。
作为我病入膏肓的病人，他每天都在跟各种医护人员斗争，经常一个不留神就从护士的眼皮底下溜走，不是跑去天台上放风筝，就是躲进储物间测试保洁员的胆量，更有甚者，钻入医院食堂的后厨，把糖罐与食盐的标签相互对调；我要不是这家医院的院长，准会被第一个辞退。他精神上没有问题，心理也相对健全，诚心跟我们对着干，纯粹是想赶在死神前头多多感受生活的乐趣，哪怕他已经年至不惑，童心仍然未被泯灭。医院里已经没有能让他再嚯嚯下去的地方了，于是，我从二手网站上低价淘来了一台EDEN体感体验设备，让他前往空间无限开阔的网络世界去放飞自我，争取留在那边不要回来，省得给我们添乱。
本想着气话他不会往心里去，谁知道他却照做了，态度还很坚决：宁愿自身化作数据上传至网络，也不愿意待在医院里面继续无聊下去。惨遭现实打脸，我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消失在了我的眼前，在此之后，仅仅度过了34个小时，他又重新回到了病房，告诉蹲守在那里等候他回来的我，他成为了中庭的名人，创建了公会，成为了公会长，现在需要一个管事的副手，觉得我挺不错，尝试拉我入伙。
一开始，我自然是很不情愿，对于将“人类肉体化作数据上传处理”的机器更是有所抵触。即便如此，一想到他还是我的病人，我的心里就会放心不下，巴不得时刻跟着他，观察他的行为动向与身体情况，毕竟只有我最了解他的身体，知道他还剩下多少能蹦跶的日子，说成是这个世界上最关心他的人也不为过。作为他的主治大夫，我有义务对他的安全负责，更有义务让处在生命凋零边缘的病人感到安心。
“这么说，你同意了？”
“只要不耽误我的工作，我全当平时的娱乐消遣了。”
对于我的回答，他表现出过分的热情，简直就是把“得意忘形”刻在了脸上，随后一把抓住我的手，揽入怀中，对我又亲又抱，将禽兽的状态演绎得十分传神。针对他耍流氓的行为，我以一记巴掌作为回应，抽醒了他，同时掏出兜里的防狼喷雾予以警告。那是自打我们认识以来，他最配合我的一次，此后，我每一次提出建议，他都有好好去听，没有再表现出想打我身体主意的举动。
公会的事我一直替他抽空打理，他把腾出来的时间全部放在了数码世界，准确来说，是放在了一个名叫“幕间”的人身上。关于那个人，他只字不提，就算被我问烦了，他也只会搪塞我说，那个人是他憧憬的对象，仅此而已。可惜，他忘了，我是一个拥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人，每当提到“幕间”这两个字，总会让我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他在现实中的姓名：幕间集都。一个大胆的想法应运而生。
我向来不相信巧合，认为世间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阿炮不过是他在中庭的身份，现实中，他是一个失去了所有家人与依靠的倒霉鬼，是我所认识的人当中命运最悲惨的一个，同时，也是我所认识的人当中，最为坚强的一个。或许，有一天，他突然发现中庭里有一个跟他拥有相同姓氏的人，对亲人的思念，促使他不断想要去了解对方，知晓对方，探知对方的底细，从而演变成了一味地追随。退一万步讲，就算“幕间”是阿炮的亲人，他们至今都没有相认，甚至没有一个人愿意主动去接近对方，这足以证明，他们之间的关系远没有我所认为的那样亲近。
然而，现实再一次打了我的脸。千年兽的到来让内测时期的中庭感到绝望，纵使公会成员们一个接一个的上去送死，它也没有半点想要停下来的意思，依旧享受着杀戮。祸乱的位置持续逼近中庭，千年兽不断吞噬亡者化为的数据，将吸取来的数据进行内部转化，成为自己力量的一部分，再把它们添加到原本的输出上，造成的结果可想而知。
我和阿炮在这一战中败得很惨，与牺牲的公会成员相比，活着的我们已经算是幸运的了；至少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我们还能够拖着沉重的身体，与对方相互拥抱，相互诉说着安慰的话语，静静等候着千年兽的巨爪从我们头顶拍下。就在这时，那个名叫“幕间”的人乘着一只雷鸟兽从云中窜出，释放「燐火斩」救下了我们；在与千年兽缠斗的过程中，更是以其孤傲的身姿，替他的坐骑挡下了足以致命的一击，即便在此之后，他会被人称作“疤爷”，会迫于环境的压力，把自己的名字从“幕间”改成“幕疤”，他也在所不惜。
当「盖亚反应炉」造成的冲击完全吞噬掉千年兽的身体，毁掉视野范围内的一切，我们直接被爆炸产生的冲击带回了中庭。千年兽的身体崩塌所带来的异变，仍持续不断地侵蚀着数据空间，受此影响，中庭被迫开启了象征着“最后撤离时限”的倒数计时。一旦错过这个机会，我们便无法登出系统回归现实，而我们的英雄幕疤，好巧不巧赶在这时晕了过去，距离我们还有很长一段距离；我劝阿炮赶紧回来，他没有理会我的劝阻，依旧朝幕疤的方向奔去，来到他的身边，将他架在肩上，拖着他，一步一步穿过了网络防火墙，消失在了彼方。此后，中庭进入了停机维护阶段，我有将近七个月的时间没有再见到他。
我本以为他死了，没想到，进入公测阶段，我还能再见到他。他站在中庭的广场上，叫住了从他身边经过的我，主动与我打招呼，形象已经从原来的玛格纳基德兽（MAGNA KIDMON）变成了复仇基德兽（AVENGE KIDMON），整个人看上去也变得稳重了不少，不再像以前那样充满孩子气，眼神咄咄逼人，有一种男子汉的担当藏在里面。根据他的说法，他当时架着幕疤躲入数码世界以求自保，正好撞见了一伙从前线抗击千年兽入侵，未果，侥幸存活下来的战士们。在得知中庭沦陷的消息以后，许多人一度面临崩溃，纷纷跪地哀嚎祈祷，他们一致认为自己就要死在这不断崩塌陷落的数码世界了。
“里面有一个叫杰克的家伙，扬言日后要让疤爷好看。”他向我形容道，“在他看来，疤爷就是因为干掉了千年兽，才导致了中庭的彻底沦陷与数码世界的全面崩盘。”
幸存者中，没有一个人赞同杰克的看法，即使与他同属一个公会的人，也站到了他的对立面上，执意维护疤爷的行为，认为他是中庭的英雄。为此，幸存者内部发生了一场内战，结局自然是以“英雄派”的胜利告终。尽管“英雄派”的代表人阿炮已经身负重伤，他依然没有放弃维护他心目中的英雄，冲上前去，与杰克打得不可开交；两个人的战斗愈演愈烈，最终让他们凑够了进化所需的经验，从而迈上了究极体阶段中的一个新台阶。
“我们人多势众，杰克不敢同时与我们所有人为敌，只好趁着疤爷苏醒产生的小骚动，压低帽檐，灰溜溜地走了。”
埋怨英雄的人悄然退场，这倒也是一个不错的结果。只是我没想到，这件看似不起眼的小插曲，竟会成为日后我来找疤爷的直接原因。
“疤爷，有人要杀你。”
“谁？”疤爷故意装出一副酒醉没听清的模样，问我：“谁要杀我？”
我老实回答：“是〖幽冥俱乐部〗的杰克。”
“无名小卒罢了，不值一提。”他想都没想就回答道，“让他来，我给他这个机会。”
我赶紧拦住疤爷，让他不要在公共场合那么高调，以免引发他人的不满，毕竟这里可是〖喝一杯酒杯〗，不是我这个〖御龙巢穴〗的公会长说了算的。借此机会，我又向他诉说了另一件事，内容大概还是在讲阿炮：他背着我，背着御龙巢穴的所有人，偷偷解决掉了许多被杰克雇佣去杀疤爷的杀手。
得知此事后，疤爷彻底愣住了。此时此刻，无需多言语，但从表情上就可以看得出来，他把藏在心中的愧疚挂在了脸上。
他问我：“他人呢？”
我没明白：“谁？”
“阿炮。”
“他…他就是我来找您的原因。”
我实在不愿对他说出那句：阿炮已经死了，死在了病床上。奈何，我不得不这样向他转达，因为还剩下一句阿炮临终前的最后嘱托，我必须替他传达。
“临终前，他让我代他向您道歉，其实他很久以前就认出了您，怕您担心他的身体情况才一直没有与您相认。您若是还认他这个孙子，就、就赶紧打起精神，多关注一下自己和自己身边，免得杀手都到您跟前了，您还执着于桌上的酒，而不是，自己…自己的命。”
换而言之，阿炮是在提醒疤爷：小心点吧，平时多留意自己身边，我走了，没有人再能帮你偷偷干掉那帮家伙了。显然，疤爷参悟到了他想表达的这层意思，默默地低下了头来，注视着手中的酒杯，若有所思。
“知道杰克在哪吗？”
“不出意外，应该还在公会。”
“陪我去一趟。”
“不妥吧。”我连忙摇头推脱道，“我这会长的身份，不太方便，闹不好，还会引发公会势力敌对，您不是最不愿意看到那样的场面吗。”
阿炮生前，宁愿瞒着我们，也不愿把公会牵扯进来，就是看在疤爷的情面上。如今，疤爷决定亲自上门讨说法，倘若擅自打破了解决私人恩怨的规矩，将公会牵扯进来，无疑会与他之前的理念背道而驰。
“阿炮啊，阿炮…这个名字，当年，还是我给他取的。”
听着他逐渐变得颤抖的声音，可以明显感觉到，此刻的疤爷已然陷入了痛苦。
“最后一个家人，终于也离我而去了，我现在一无所有，又有什么可顾虑的呢。”
人，越是在一无所有的时候，越容易冲动，做出傻事。这样的道理，当年可是您亲口告诉我的，十三郎爷爷！
“是吗，我都忘了。”
他说着，抬起右眼，打量起我来，在确定我是一个已经步入中年阶段的姑娘后，他伸出一只手来触摸我的脸颊，轻轻地问我：“你，你是…你是小珍？”
“是我，十三郎爷爷。”
庆幸于他还记得我，我激动地捧住了他漆黑的龙手，以阿炮的名义，代为询问：“您愿意接替我成为〖御龙巢穴〗的会长，带领我们走向和平吗？”
他没有犹豫，非常果断地摇了摇头，拒绝了我。下一秒，他突然抄起桌上的酒杯，朝我后方砸去。顺眼望去，倒下的是一个酒鬼，而在酒鬼身旁的那个人，早已将自身形象切换成为了全副武装的玛格纳加鲁鲁兽（MAGNA GARURUMON）；他的肩甲上印有一块半张脸的面具小丑像，显然，他便是今日被派来刺杀幕疤的刺客。
“当心！”
我大喊一声，正欲上去，突然，一只金色的巨爪突破了酒吧地板，径直捏住了那人。往地下看去，酒窖里，酒吧老板亚当正一脸幽怨地望着那人，露出了非常可怕的神情：“今日美酒大宴，我饶你一条生路，回去告诉雇你的人，敢在我的酒吧闹事，我定会去找到他，再捏爆他的脑袋！”
天真的刺客万万没有想到，他招惹到了中庭当中最不该招惹的人——力神比多兽（HERAKLE KABUTERIMON）亚当，拥有绝对力量的男人。有他在，没有人能在酒吧里动疤爷一根汗毛。
“奎恩，送客！”
亚当一嗓子过后，酒醉中的奎恩女王瞬间清醒过来，迅速到达岗位。不料想，亚当的巨爪刚刚松开，不等奎恩接收客人，刀光一闪而过，刺客狼头落地，彻底失去了回去交差的自由。
“不用了，”疤爷的声音不慌不忙，“我会亲自去告诉他。”
龙巢中，一条龙率先飞走，便会引来千万条龙紧紧跟随。倘若那条龙是我，那么飞到最后，只会剩下我一个人，届时，我将孤立无援；换做疤爷，群龙依旧会紧紧跟随，因为在他们眼中，早已将疤爷视为了他们的群龙之首，而我，只不过是一个管事的无名小卒。
我想，这也许就是某人托我让疤爷替我统领公会的原因，说白了，他还是不想让我变得孤独；想法很好，可惜被疤爷给拒绝了，担子依然架在我肩上，依然压得我喘不过气。疤爷的跟班不在，陪他前往〖幽冥俱乐部〗的人选自然而然的落到了我头上，不愿意也得跟着他去，谁叫“保护疤爷”也是阿炮的临终嘱托之一呢。
抵达〖幽冥俱乐部〗所在的后街区域，这里聚集了大批的牛鬼蛇神，所有人都拥有一个共同的特点：看上去都不像好人。实际上，好人还是占绝大多数，比如〖幽冥俱乐部〗的会长伯爵（Earl）；听闻我们登门拜访，立马放下手头的事赶到我们面前，非常有礼貌的向我们致以问候，可惜我们并不领情，选择了直奔主题。当得知我们要找杰克，会长大人的脸色颇为难堪，他让周围的手下们散去，单独留下来与我们展开交涉。基本也没多少内容，主要就是想告诉我们：杰克不在，以及，他了解杰克，甚至可以用自己的名声为他担保，杰克绝对不会做出伤害“英雄”的事情。
“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不成？！”
“无意冒犯，异会长。”他向我深鞠一躬，然后问我：“您作为〖御龙巢穴〗的会长参与其中，只怕目的不会这么简单。也许您可以和我好好说说，我那不成气候的同僚究竟与你有何仇怨，我怎么听说，曾经，你们的上一任会长和他打过一架，还发誓要杀了他？”
“少血口喷人！明明是他——”
“小珍，够了。”
疤爷的平静与我的冲动形成鲜明对比，成熟者懂得周旋，考虑得范围也相对全面，避免将事态引导至更严重的方向。
“他要杀我，总得有个理由。”疤爷沉住气，走上前去，告诉眼前的年轻人：“幕疤只想死个明白，死个痛快，还请会长成全，替幕疤问清楚缘由…”
“如果没有缘由？”
“便由我亲自来问。”
此话一出，立刻让对方感到压力倍增。不用多做解释，问的方式与地点，自然与暴力和〖幽冥俱乐部〗有关。至于所谓的缘由，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只不过没有人愿意当面说出来。
为难的面庞故意外露，意在掩饰他真实的内心。同为公会会长，我自然能够理解他心中的那份不易，担心公会成员安危的同时，还得兼顾公会的长远利益，脑子需要随时保持清晰的状态，不可犯浑，更不能为了保全一只老鼠而害了整锅好汤。对比之下，还是我们公会更叫人省心。
“请会长尽快询问，莫要让幕疤和刺客们久等，告辞！”
潇洒的转身离去，头也不回，是每一位自信之人的标配。如果有一天，我也能像疤爷一样在中庭横着走，我想，我也不会再去考虑自己能否胜任会长一职；因为那时的我已然度过了自我怀疑的阶段，成为了群龙之首，自然有能力去说服我自己：会长一职，非你莫属。我相信，倘若真的有那一天，阿炮一定会为我感到骄傲；我这个主治大夫的，终究不会让我的病人感到失望。
回去的路上，疤爷一言不发，似乎正在揣摩心事。
我也和他一样，操心着自己和公会的未来。希望有一天，自己能够变得强大，活得全公会乃至中庭的认可，然后凭借自己的力量，竭尽全力规避与〖幽冥俱乐部〗之间的冲突。此事已成定局，今日就当是招惹他们了，躲已经躲不掉，和平共处更是难上加难，因此，只要日后不演变成摆在明面上的敌对关系，哪怕彼此之间相互牵制，也好过引发一场公会战争。
疤爷冷不丁问我：“你现在进化到了哪个阶段？”
“究极体，闪光暴龙兽（SHINE GREYMON）。”
他沉思了片刻，随后问我：“大地暴龙剑使得如何？”
“半斤八两吧。”我以憨笑应对，“跟您比起来，还是一个新手。如果您不嫌弃，可否，让在下向您讨教几招？”
这是一个能让我走出迷茫的好机会，要是白白丢掉，我可能会被某人笑话。
“输了的请喝酒？”
“不怕多请您两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