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 Sparrow 知更鸟代表爱情,是一种善良本分的象征。这不代表我来中庭的目的是为了找寻我的另一半,只能算是一种奢求,能找到更好,有总比没有的强,主要还是想来到这个世界,体验一下正常人的生活。
渐冻症患者的身体失去了自由,可他们的心,仍然是自由的。
经过漫长的历练,我终于从小狗兽(PLOTMON)进化成为了贞德兽(DARCMON),回归了人形;拥有了一对胳膊和一双长腿,可以自由的伸展,自由的奔跑跳跃,不用再像一个木偶一样瘫卧在轮椅上,羡慕别人。化身鸟儿自由翱翔,这是我从小的愿望,如今来到数码世界,我终于得以实现。
切换回人形,便会失去得到的一切。这一点我心知肚明,因此,在中庭,我始终保持贞德兽的形象,将生来拥有的那份怯懦藏在心底,故意展露出一份本不属于我的坚强,生怕被人瞧出我的可怜。尽管我一再遮掩自己原本的个性,还是被同为〖神圣骑士团〗公会的骏鹰兽(HIPPOGRIFFOMON)天马(Pegasus)前辈给发现。他向我讲述了他的故事,其中虽然有一定自我夸大的成分,但还是让我有所领悟,至少向我诉说了,他是如何从一个受尽欺凌的弱者成长为一个真正的强者;用他的话说,弱者的坚强留于表面,强者的坚强扎根入泥。他的一套强者论确实说服了我,让我有了全新的目标与追求,自那以后,我便一直跟着他,希望能在他的栽培下,成为一个像他这样坚强的人。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公会矛盾日益尖锐,没有朋友的引荐,一般不会有人轻易与其他公会的人交朋友。托天马前辈的福,我得以认识了一批不错的人;他们大多都是非常具有作战经验的中庭老手,同属于「中庭救援团」这个民间组织。平时他们经常聚在一起,分享他们的经历,偶尔会带上我,一起去数码世界巡逻,拯救那些落难者。跟着他们,我才真正领略到了,什么叫做强者的义务——那便是保护弱者。
天马前辈告诉我,被救的人里,绝大多数都是强者。因为他们是强者,所以才会对自己的能力盲目自信,认为凭一队人的智慧,无论如何也不会落入数码兽设下的陷阱,结果往往以悲剧收场。假如说,每一位强者的离去都来自他们的刚愎自用,那么我只希望未来自己不会成为他们的一员,甚至,不要去成为一个强者。
“错不在强者,而在轻敌。”天马前辈及时纠正了我的想法,“轻敌,每一个幸存者都会为自己找这样的借口。这是他们刚愎自用所造成的后果,是一种自负的行为,与他们是不是强者没有关系。”
天马前辈做梦也没想到,他也是这些人中的一员。当身体被重力兽(GRAVIMON)巨大的双手牢牢握住,喷吐再多次「高温热波」也无济于事;他就这样挣扎着,在我的注视与呐喊声中,面露不甘的神情,被敌人所释放出来的「重力高压」压缩至极限,化作一堆数据碎块随风散去,只留下弱小的我来独自应对。
强敌刷新了我对“强者”一词的理解,让我有所见识,伪装出来的强者与真正的强者,他们之间的实力差距竟会如此悬殊。眼下,包括我在内的十余位「中庭救援团」成员,无不受到「八驭重力」的作用,变成它的玩物,玩弄于股掌之间;视线忽上忽下,身体忽轻忽重,时而漂浮,时而重压,最后都逃不过被他逐一处决的结果。倘若从一开始就知道此番巡逻会遭遇如此强敌,我一定会听从前辈的话,乖乖躲在中庭防火墙的后面,迎接他们凯旋,再也不会哭着喊着去求他们带上我,带上我这个刚愎自用的伪装者。背后的翅膀在重力的压制下已然成为了摆设,当挣扎的权利被彻底剥夺,我已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只能趴在地上,等候命运的处决。
巨大的手掌向我伸来,我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正打算闭上双眼,迎接这惨痛的命运,天边突然飞来了两枚「千兆破坏炮」,受到重力的影响没有命中,落在了距离重力兽有一段距离的位置,打断了处决的进行。
当爆炸产生的烟雾弥漫开来,重力兽陷入其中,依稀可以望见它正在和「千兆破坏炮」的主人机械暴龙兽(METAL GREYMON)进行着一场力量间的角逐;显然,它对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没有多少耐心,很快便把用来操控重力的八条触手对准了他。可以确定,这头机械暴龙兽不属于我们「中庭救援团」,他可能来自〖钢铁雄兵〗,也有可能来自〖御龙巢穴〗;他的及时出现从一定程度上扭转了局面,至少让我这只待宰的羔羊能从重力的压制中得以脱困。应付大体型的对手,需要转移大范围的重力场,受此影响,天上的硝烟开始冲击地面,向四周扩散。烟雾扑面而来,阻碍了我的视线,这正是我捡回一命的好机会。
刚爬起来半个身子,一个声音突然经过了我的耳边:“趴着别动,当心烧到你自己。”
浓密的烟雾藏住了他的身体,我没有看清他的身份。在那之后,我听到了一声宛如突进般的巨响,紧接着,一股热浪迎面袭来,眼前的烟雾被割开了一个长长的裂口。透过它往里面瞧去,重力兽的身体已经被拦腰截断,上下半身分别化作一团蓝色的火焰燃烧殆尽,一丝痛苦也没有留下。毫无疑问,处决重力兽的人定是强者中的强者。
惊叹于转瞬之间的秒杀,我愣在原地,心情久久不能平复。直到烟雾完全散去,强者的背影傲然屹立,我这才终于看清了他的庐山真面目。他是一尊铠皇兽,关于他的招式「燐火斩」,我早有所耳闻——燐火一击,焚尽一切。如今亲眼所见,令人叹为观止,巴不得赶紧冲上前去拜他为师,或许也只有他这样的人才能正确的引导我,助我成为一位真正的强者。
见我朝他们两位一步一步慢慢挪去,机械暴龙兽放松身子,一下瘫坐在地上,长呼了一口气:“呼——还好,有一个活的,我们来的真够及时…”
铠皇兽回头望了他一眼,淡淡地飘过一句:“你迟到了。”
“狗屁,迟到的是你才对!”机械暴龙兽愤怒地将他的「三叉戟臂」插在了地上,面对铠皇兽的脊背,冲他发起了抱怨:“我还没找你算刚才的账呢,让我一个人对方那样的怪物算是怎么回事!说好的只是顺路送你一程,吓死我了,万一真出了什么问题,你拿什么补偿我!喂,幕间,跟你说话呢,喂!别不理我啊,喂…”
“闭嘴,赫尔斯。”
无视友人的问题,铠皇兽走近到我面前,用他仅有的一只右眼上下打量着我,随后将目光落到了我别在腰后面的剑上,对我说道:“平时你也使剑?”
我点点头,没有否认。
“挺好。”他说着,经过我的身旁,朝远处走去。
“那个!”我急忙叫住了他,生怕就此以后再也无法与他相见:“谢谢、谢谢你救了我,我,我可以,可以跟着你吗?”
我的话让他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依旧用他的右眼打量着我,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跟着我?”
“对!”我连忙回答道,“我想跟着你、跟着你一起历练,尽管放心,我不会给你招惹麻烦,有任何吩咐,我都一定照做,拜托!”
他斟酌了片刻,问我:“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我底气十足地回答道,“绝无二心!拜托、拜托…”
后面这句话,前半句还流露出坚定的意志,后半句立马就变成了小绵羊式的恳求。好在他没有介意,也没有矢口回绝,而是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仔细思考。
片刻后,他向位于我们身后的友人送去一道目光,像是在寻求他的看法。
“看我干嘛!我脸上又没写字!”赫尔斯先生毫不掩饰的耍起了他的小脾气,“人家姑娘要跟的是你又不是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决定,别总拿我找茬!”
“随你便。”
这句话即是对我说的,又是对赫尔斯先生说的,回答的非常有水平。
“那个,还没请教您怎么称呼?”
“幕疤。”他非常利索地回答道,“你呢?”
“啊,叫我雀(Sparrow)就好!”
“雀…”
他默念出我的名字,放在嘴边时刻回味着。我忍不住发问道:“那个,幕疤先生,我的名字…有什么问题吗?”
“你就是「中庭救援团」的新人,被天马拉入伙的那个?”
“是我,原来您认识天马前辈…”
“谈不上认识,”他的态度很坚决,“那小子还欠我两顿酒钱,可惜,没机会还了。”
“我还有钱,可以帮他还…”
“省省吧。”他背过身去,又转过头来问我:“你是他什么人?”
“我、我是他,是他的…”
话到嘴边,又无话可说。面对这个问题我才发现,我跟着天马前辈混了这么久,一直没有落得一个名分,后辈、徒弟、伙伴…说句难听的,哪怕是他的跟班我也认了。
“算了,跟他那种浑小子混,难怪你会落得今天这样的下场。”
听他这么一说,我的气不打一处来:“不、不许你侮辱天马前辈!”
“侮辱?”他反问道,“有吗?”
“说他坏话也不行!”
见我态度不比他来的还坚决,索性他也不跟我藏着掖着,实话告诉我说:“不瞒你说,我今天,其实是来找他算账的。”
“算、算账?”
“对。”他向我解释道,“欠我的酒钱也就算了,关键是,还欠人家酒吧老板的,这还没完,出去以后他还到处散布谣言,说人家的酒有质量方面的问题,有问题别喝啊,每次喝得晕醉被人抬出去的人是谁,自己心里没点数吗。你要是想替他还,也不是不行,要还就都一次还清,我的那两份就当是利息,白送给他,剩下的,你可以去找〖喝一杯酒吧〗的老板,问问他,看他是否愿意给你这位新人打个折。”
“我还没到能喝酒的年龄。”
“你今年多大?”
“十九。”
“那确实,还有一年。”他不紧不慢地说着,“提前跟酒吧老板打好关系,以后有的是机会赖账,你的天马前辈就是你的前车之鉴。希望到时候,你的酒品比他要好,不然,真要是哪天喝醉了,别怪我没提醒你,酒吧里的大老爷们没几个好人,女的更是一个比一个蛮横,关系处不好,当心他们占你便宜。”
“你呢?”
我问出了这个无比尖锐的问题,让他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我?”他冷哼一声,然后操着一口含糊不清的语调,说道:“就当我也是个坏人吧。”
坏人?好人?我第一次难以判断。也许,坏人中也有好人,好人中也有坏人,又或者,好人会做坏事,坏人也会做好事。孰好孰坏,这个问题,永远得不到一个最准确的答案。
此后,我便跟着幕疤老师,也就是“疤爷”,一路闯荡。前去拜访各种各样的数码群落,深入各种无人涉足的领域探险开拓,承接各式各样的委托,多多体验真正能够帮助到对方的工作,增进中庭与数码世界之间的交流;有空了,还会帮助他的好朋友赫尔斯会长筹备商会资源,帮助他的另一位好朋友长孙老师找寻修补材料。每一次穿过数据防火墙,都会是一次全新的体验;渐渐的,我明白了为什么幕疤老师当初为什么会说自己是坏人,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人类的每一次拜访,都是一种入侵。凡是入侵,都势必会造成人员伤亡的结果,有了伤亡,人类就会组织队伍去救,原生的数码兽就会再一次遭殃。有多少次,他为了救人,不得不拿起屠刀,夺走数码兽的性命;也许它们只是为了自保,也许它们只是想要赶走闯入它们地盘的侵略者,不是所有数码兽都会用人类的语言,也许它们只是想通过它们的方式来跟我们交流。这些事情,都是幕疤老师平时不愿意向别人提起的。
“来试试你的剑术。”
跟「数据清除流」宗师幕疤比起来,我就是一个刚拿起剑来耍弄的孩子,完全没有他的剑里所带有的那份坚韧。差距,让我再一次变得灰心,每当这时,幕疤老师总会带我前往〖喝一杯酒吧〗,给我点一份橙汁,让我陪他一起坐着。起先我不理解这是什么意思,后来他告诉我,如果我想放弃了,就过来瞧一瞧这里的老板亚当会长;酒吧里每天都有人喝酒欠款赊账,他没有一天不去追讨债务,尽管亲自出马的成功率几乎为零,他也从未有过放弃,依旧那么的执着,并且从不和人抱怨,比某个只会在心里幻想同性之间关系的商会会长强多了。
既然提到了赫尔斯会长,那就不得不提到另一个人,长孙老师。他那么厉害,只要找到匹配的材料,什么东西都可以经由他的双手来修补完全,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前往数码世界寻找材料,都要委托给我和幕疤老师两个外行,他为什么不自己去?莫非他平时太忙,找他来修复数据的人太多,分身乏术,抽不出时间?针对这个尖锐的问题,幕疤老师说出了那句至理名言:“被情事所困,只会使人变得一天比一天堕落。”
我没有谈过恋爱,更没有这方面的经历,落后同龄人一大截,目前还处在情窦初开的阶段,自然无法理解这句话。说实话,情感经历,我虽然没有,但未尝不想拥有。不知道,这方面经验比较丰富的长孙老师能不能抽出一部分宝贵的时间,接受我的讨教。对于这件事,幕疤老师的建议倒是挺有新意:“你去找他,还不如站在中庭的街上随便找一个男孩,拉过来不二话,上去就吻,这样成功的几率或许还会大些。”
每一次的调侃都毫不留情,一点也不顾及长孙老师的情面,哪怕对方在场,幕疤老师也会这么说。他们之间的关系真的好到叫人羡慕,我也想和他们一样,拥有自己的朋友。
“以前那些「中庭救援团」的朋友呢,怎么也不见你跟他们来往?”
说起这件事情,我也挺委屈:“那件事后,他们因为我是唯一的幸存者,背地里都在说是我害死了他们,就和我渐渐疏远,不联系了。”
“像是那帮家伙们会干出来的事。”幕疤老师说着,话锋一转,突然问了我一个问题:“孩子,你觉得,亚当那小子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人很好啊,人缘在中庭出了名的。”
“我不是问这个。”幕疤老师很无奈,换了一种直白的说法,问我:“假如说,我是说假如,假如你要谈一场恋爱,现在要选择一个对象,那么你愿意选他作为你的男朋友吗?”
“也许…会、会吧。”
我回答的很不果断,扭头看向酒吧里的镜子,我突然发现我的整条脖子都红了,并且红的很不自然。我把我的情况说给了幕疤老师,他很淡定地告诉我,我长大了。
“什么意思?”
“害羞,代表一种无形的认可。不错,我可以去亚当那儿交差了。”
他们之间有场赌局,赌的内容是我会不会与同意与亚当会长交往。
“这,这这这…不会是真、真的吧?!”
“当然是假的。”幕疤老师告诉我,“那小子十年前娶了普罗旺斯一个庄园主的女儿,除非他移情别恋,对你这样的东洋女子情有独钟。”
放下手中的酒杯,幕疤老师突然凑近,问我:“你——刚才不会是当真了吧?”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我立刻扭过头去,掩饰尴尬,殊不知,这一切都被幕疤老师看在眼里。默默地点头,表明了他的决意;以他的性格,在这之后还会为我安排各式各样的情感赌局,我作为一名情场小白,肯定不会让他失望,他可以借此换来许多好处,顺便还可以借此机会,了解我喜欢的类型,争取有一天真的为我找到一位真心喜欢我的人。那时,我便不必再压抑心里的悸动,可以大大方方的,勇敢的,向那位喜欢我的男生献上我的回应:我也是。
前提是,那场赌局的获胜者必须是幕疤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