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宁二年十月中旬，邺城驿馆西厢房的炭盆噼啪爆着火星，虾仁捏着竹简写的盟书角，指腹碾过袁绍印泥未干的“大将军”印，抬头时烛火在眼尾割出冷光。
刘惠袖中滑出三枚刻着“邺”字的青铜符牌，指腹在符牌背面袁绍私印的凹纹上蹭了蹭，递给下首垂手而立的瘦高汉子。
汉子接过符牌时袖口滑落，露出小臂上三道刀疤——正是去年在界桥之战被袁绍部将麴义所伤，虾仁指尖敲了敲桌案：“第三日卯时，混入淳于琼的粮草队。”
汉子将符牌塞进衣领，喉结滚动着应了声“诺”，腰间牛皮袋里装着的密信边角露出半行字，正是模仿袁绍笔迹写的“公孙瓒若得幽州，当割渤海三县为酬”。
西厢房木门“吱呀”推开条缝，冷风卷着雪粒子灌进来，吹得案上摊开的舆图哗哗作响，虾仁望着图上袁绍联军各营的标记，指尖突然戳向公孙瓒大营位置。
刘惠从袖中摸出半块碎银，拍在汉子手心里：“逢人便说，上月在黎阳渡口见着袁绍的谋士审配，往公孙瓒的粮船里搬金饼。”
汉子攥紧碎银退出厢房，靴底在结着冰的廊沿上打滑，远处巡夜的梆子声“咚——咚——”响过，惊起檐角栖息的寒鸦。
次日辰时，袁绍联军的青州营里，伙夫老陈蹲在灶前添柴，舀水的士卒小张凑过来，袖口掉出片染着朱砂的帛角，上面隐约可见“公孙”二字。
老陈眯眼盯着帛角，手里的柴刀“当啷”掉在地上：“你这是从哪儿拾的？”
小张慌忙踢开柴刀，帛角却被风卷到灶火里，瞬间烧成灰烬。
未时三刻，兖州牧刘岱的帅帐外，亲兵捧着个漆盒进来，称是“袁绍大将军送来的渤海贡枣”。
刘岱掀开盒盖，见枣子底下压着片绢布，上面用朱砂画着袁绍军与公孙瓒军的营地相连。
刘岱手指捏紧绢布，指节泛白，帐外突然传来争吵声，是他的部将王肱正与袁绍派来的监军争执，说“调派的粮草少了三成”。
申时，公孙瓒的易京大营内，谋士关靖捧着密报进来，称“袁绍麾下的颜良，近日与兖州的刘岱使者密会三次”。
公孙瓒正在擦拭的铁槊“当”地磕在甲胄上，震得虎口发麻。
关靖凑近，压低声音：“密会地点在黎阳客栈，有人听见颜良说‘等幽州兵动，大将军自会接应’。”
公孙瓒铁槊猛地戳进地面，木屑飞溅间，帐角悬挂的“白马义从”战旗被震得晃了晃。
酉时，袁绍的中军帐内，淳于琼擦着额头的汗，向袁绍禀报：“今日押运粮草，发现三辆车上的封条有被拆过的痕迹，里面的粟米少了两斛。”
袁绍正在批阅军报的狼毫突然顿住，墨汁在竹简上晕开个黑点：“谁的车？”
淳于琼咽了口唾沫：“是……是公孙将军麾下的车。”
袁绍猛地甩笔，笔杆砸在淳于琼脚边：“去告诉公孙瓒，再敢动粮草，老子让他的白马义从去喝漳水！”
淳于琼弯腰捡笔时，看见袁绍案头放着的密报，正是关于“公孙瓒与虾仁暗中通信”的消息。
戌时，冀州军的斥候营里，斥候头领李豹将三封密信放在虾仁案头，分别是青州营、兖州营、幽州营的士卒，都在打听“袁绍是否真要吞并各诸侯地盘”。
虾仁拿起其中一封，见信末画着个歪扭的“袁”字，指尖在桌面敲出节奏：“让弟兄们继续加把火，就说袁绍已经和公孙瓒分了冀州地图，连河间郡都划给公孙瓒了。”
李豹领命退下，路过马厩时，听见几个马夫在嘀咕：“难怪最近调我们去守公孙瓒的营地，原来是防着他抢地盘。”
亥时，袁绍联军的豫州营外，两个士兵倚着辕门闲聊，其中一个压低声音：“我表哥在袁绍的主簿府当差，说上个月袁绍派使者去幽州，带了二十车金器，说是给公孙瓒的‘结盟礼’。”
另一个士兵握紧刀柄：“那咱们豫州军算什么？给袁绍当炮灰，打完仗地盘都送给公孙瓒？”
话音未落，巡夜的百夫长过来，马鞭抽在他们背上：“乱嚼舌根，都给老子去守粮草！”
次日卯时，韩馥的冀州旧部大营里，部将麴义接到密信，称“袁绍打算击败公孙瓒后，就夺了韩馥的冀州牧印”。
麴义捏着信，盯着帐外袁绍派来的监军，手按在剑柄上慢慢摩挲。
辰时，袁绍升帐点将，发现兖州刘岱的使者称“军中闹疫病”，只派了五百老弱前来听令。
袁绍拍着桌案大骂，却没看见阶下的淳于琼，正用脚尖碾碎地上半片写着“袁绍将攻兖州”的碎纸。
巳时，公孙瓒的使者抵达袁绍大营，说“幽州遭遇雪灾，要借粮五万斛”。
袁绍刚要答应，谋士郭图突然出列：“主公，去年公孙瓒劫了咱们的幽州商队，现在又来借粮，怕是另有图谋。”
公孙瓒的使者当场翻脸：“袁本初，你这是要背盟？”
袁绍正要呵斥，帐外突然冲进个士兵，说“青州营的士兵，正在拆营地里的木料，说‘准备撤回青州，免得被袁绍当炮灰’”。
袁绍气得浑身发抖，抓起案头的酒樽砸向地面，酒液泼在帅旗上，将“袁”字染成暗褐色。
他指着淳于琼：“带三千骑兵，去青州营弹压！”
淳于琼领命刚出帐，就听见身后袁绍对郭图低语：“派人盯着公孙瓒的大营，若有异动，立刻出兵。”
淳于琼脚步顿了顿，掌心全是冷汗。
午时，青州营里，淳于琼的骑兵刚到辕门，就看见营内士兵三三两两聚着，有的在打包行李，有的在擦拭兵器，却不是对着外敌，而是对着自己人。
一个小校看见淳于琼，大声喊道：“袁大将军这是要卸磨杀驴啊！咱们青州兵替他打了半年仗，现在说要吞并咱们的地盘，弟兄们，跟他拼了！”
士兵们顿时鼓噪起来，淳于琼的骑兵还没来得及拔刀，就被乱棍打翻在地。
淳于琼见势不妙，拨转马头就跑，背后传来箭矢破空声，差点射中他的后心。
未时，袁绍接到淳于琼的急报，说“青州营哗变”，正要派兵镇压，又有探马来报：“公孙瓒的白马义从，正向冀州方向移动！”
袁绍手中的令箭“当啷”掉在地上，突然想起三天前收到的密信，说“虾仁正在联络各诸侯，共讨袁绍”。
申时，兖州牧刘岱的帅帐内，刘岱看着面前的冀州使者，使者说“袁绍希望与兖州联合，共击公孙瓒”。
刘岱却盯着使者腰间的玉佩——正是去年公孙瓒送给袁绍的那类款式。
刘岱突然冷笑：“回去告诉袁绍，兖州兵得了怪病，动不得刀枪。”
使者刚走，刘岱就招来部将王肱：“整军，悄悄移营，离袁绍大营二十里。”
酉时，公孙瓒的大营里，关靖拿着最新的密报前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