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阳,其原名寿春,因避孝武帝帝后郑阿春的名讳,寿春便改名为寿阳。
作为淮南的治所,其地理位置颇为关键,与后秦的汝南、新蔡二郡接壤。
不仅如此它曾是伪帝袁术的国都,城墙高大厚实,宽阔雄伟,城外有淮水和淝水环绕,犹如天然的屏障,守护着这座城市。
寿阳城内设有宫城,承载着皇权的威严,淮南王刘长的儿子刘安,便葬在寿阳城北。
此时城墙之上,晋军的甲士们整齐地站立着,为首的将领眺望着淝水上的大船,当看清楚船上的情形时,他的脸上不禁露出了大喜的神情。
“是将军回来了!”将领大喊道。
等王镇恶回到府内,气氛也变得格外紧张而忙碌,王镇恶迈着急促的步伐,快步走向正堂,在他的身后,跟着一位留有浓胡、面庞宽毅的将领。
这位将领见王镇恶神情疲惫,心中关切,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跟在王镇恶身后。
“主公可有命令?”将领问道。
“你二人看看吧。”说着,王镇恶将一份诏书放在了案牍之上。
另一名须鬓灰白的将领见状,也赶忙凑上前来。
“主公封您为龙骧将军?”看过诏书后,那名将领惊讶地问道。
王镇恶听后,只是笑而不语,并没有直接回答。
随后,他将案上的茶壶拿起来,开始为自己倒茶,在他面前的这两名将领,不是别人,正是檀道济和毛德祖。
檀道济在元兴三年(403)就与两位兄长一起投效了刘裕,算是最早追随刘裕的人之一。
檀道济在战事上或许不如其两位战功卓著、镇守要地的兄长,然而他为人却沉稳得多。
毛德祖原为符秦人,慕容氏反叛后,其父祖遭贼寇杀害,他便携带家眷南下投效刘裕,与王镇恶和檀道济相比,身为秦人的毛德祖对关中的许多将领都颇为熟悉。
毛德祖得知自己被任命为龙骧司马时,苦笑一声:“看来往后在王将军面前,得自称仆了。”
王镇恶饮了一口茶,说道:“主公虽任你为我之司马,但你我不必以属僚相称,攻伐之事不可耽搁,我从江淮归来时已传令各地兵马不日将至,主公命我们作为先锋,断不可失锐气。”
檀道济正看着诏书,听闻王镇恶之言后,与毛德祖一同点头应下,无论如何,首先要打出气势来,一个是龙骧将军,一个是冠军将军,受封如此名号,若不能立下与之相匹配的功绩,那也只是徒有虚名罢了,名誉高涨的同时,无形之中也会带来压力。
“各方部队尚未到齐,此时行动,阻力较大,恐怕难以顺遂,不妨先休息一阵,等几天再说。”檀道济开口道。
“先把部署安排好再休息不迟。” 他将诏书递给毛德祖,走到堂侧的沙盘边,双手扶着盘沿,陷入思索。
王镇恶喝了口茶,说道:“姚绍在安定与赫连勃勃对峙,洛阳兵力空虚,许昌一带的秦将心思不定,你或许可从此处着手。”
上兵伐谋,攻城略地并非一定要用士卒性命来堆砌,刘裕此刻征讨秦国,也是因为其国内文武将领大多摇摆不定,想归顺晋朝的守将大有人在。
天时、人和都在,何必凭借不如秦军的地利去取胜呢?
王镇恶站起身指着沙盘上的一处说:“依我之见,可先让德祖领一军,在颍上城外傍水安营扎寨。”
毛德祖望向王镇恶所指的方向,沉默片刻后忧心忡忡地说:“秦军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发兵,如果我们现在先安营扎寨,只围不攻,岂不是给了他们调动兵马布防的机会?”
檀道济也点头附和:“消息早在几个月前就传到长安了,秦国知道我们要北上,现在让毛公领兵到颖下,不如等大军集结好了再迅速攻打。”
颖下是他们北上的第一道障碍,一支军队到了城下,连围城都做不到,如果让后方的秦军反应过来,调集重兵回援,那这座城就更难攻下了。
王镇恶见状,笑着说:“我想分兵两路,如果秦军把兵力调到颖上,那就正合我意。” 王镇恶在过来的路上心中就已经有了计划。
檀道济和毛德祖都是杰出的将领,一听王镇恶的话,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是想让我攻打新蔡吗?” 颖水的西北方是颖上城,属于新蔡郡,而颖水的西边则是汝南郡,郡治在息县。
“对。颖下的南边有山岭,东边靠着颖水,我们都知道城里大概有多少人马。”
“少则三千,多则五千。”檀道济估计道。
硬攻颖下,对我军不利,德祖派一支部队占据丘陵,其余部队驻扎在颖水旁,秦军定不敢出城迎击。
即使毛德祖不完全按照王镇恶的部署行事,在晋军人马远少于秦军的情况下,秦军也只能如缩头乌龟般坚守不出。
王镇恶见两人侧耳倾听,继续说道:“德祖驻于城下时大造声势,待后方兵士将至,道济你便领军速攻汝南。”
“诺!” 对于王镇恶的安排,两人都没有意见,遂各自领了兵符去清点麾下。
王镇恶回到屋中,眼皮沉重,未洗漱便躺下沉沉睡去。
三日后,颖城外。
颖下城墙不算高阔,也不算低矮,作为两国边境之地,城防至关重要,虽不为坚城,但属咽喉要道。
数千名晋军浩浩荡荡依着颖水进发到城下时,城楼上的秦将见到晋军的旗帜本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可当甲士们发出震天动地的吼声时,他便慌了神。
“快…快遣驿卒去……去禀报姚刺史!”
“诺。” 秦将趁着晋军还未彻底包围城池,连续派遣数名轻骑从北门冲出。
颖城顿时一片骚乱,城中青壮在命令下纷纷登上城头,他们有的手持锈迹斑斑的叉矛站在墙垛前,有的则拆除无人居住的房屋,将木梁搬到墙上用以抵御晋军。
“快些!等敌军破城!尔等都难逃一死!”守将在城墙上来回奔走,声嘶力竭地呼喝。
大半日过去,天色渐暗,不少秦军士卒望着城外悠闲搭建营寨的晋军,再看向他们不断挥舞马鞭的将领,内心五味杂陈。
一名耳朵带血痕的副将看不过去,劝道:“将军,天已晚,敌军今日恐不会攻城,不如让士卒们歇息一夜。”
在古代,因为营养不足,大部分人都患有夜盲症,在晚上难以分辨敌我,更别提攻城,且晋军的架势也不像要猛攻。
现在的情况是攻城方不急,守城方却心急如焚。
“你懂什么!敌军伐林木颇多,那是为了打造攻城器械,依我看,明日定然是要发动强攻,若不趁此时准备,待攻城时,该如何抵挡?”
副将愣了下,又道:“可城头不需这么多人,将军可以让一部分人先歇息,轮番守城,方才……”
“够了!我自有考量,用不着你在此指手画脚!”这时副将也不敢说完了。
第三天,晋军果真如那守将所言,在山顶上搭设一列抛石机,自清晨起,便开始接连不断往城中抛射巨石,而且晋军就是不架设云梯攻城,导致那些连夜准备的木石金汁堆砌在城墙上,既挡着路,又派不上用场,墙垛后的弓弩手未发射一箭一矢,全都面露暗沉之色。
“娘的!不围也不攻,占着山头抛石算哪门子的虎狼之师!!”副将听着守将的抱怨,心中竟有些暗爽,你不是自有考量吗?见到晋军便畏惧的不行,愤因怯而生,鞭挞麾下倒是起劲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