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日回来,又命人将钱财运来,府邸就这般大,那些金银都快要无处安放了。”
王镇恶听李氏抱怨,笑了笑,“府中奴仆不及十人,你这般节俭,自然要囤积不下。”
李氏也算是大户出身,可这大户之名,也只是仅在一县之地,与寒门都无法比拟,也从未见过如此多财物。
“府中就我与福儿两人,哪需要那么多人伺候?”
王镇恶带回来的财物,也只是一小部分而已,可饶是如此,都已经让李氏感到胆战心惊。
“平日里想如何花费,便如何花,钱财乃身外之物,你就是花光了也无妨。”
李氏心一暖,她挽着夫君的臂膀,靠了上去。
“我不在建康这些时日,可有什么大事?”
“世子前些时日将那丹阳尹徐佩之检举了,他们徐家贪污纳粮,豫章公得知后将他与其子徐彬之斩首于市口……”
“徐佩之?可是东海徐氏?”
王镇恶霎时间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是。”
“徐公如何了?”
“他递了辞呈,豫章公允了。”
李氏见王镇恶一时失了神,说道:“夫君以为世子如何?”
王镇恶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状李氏开口道:“夫君连夜赶回来,还是先睡吧。”
“嗯。”
翌日,晨时,西明门外。
李氏与儿子王灵福在城门前,她攥着锦帕,抬着手喊道:“要平安回来!”
王镇恶重重点了一头,便驱马向北,随着十数名亲兵往江边而去。
正当此时,一匹赤色宝马从街边驶来,街边的百姓因王镇恶出城早已退让在两旁。
少年见道路宽阔,策马狂奔而出。
“是何人……”
甲士本想追上去,可看着到那马上的身影,当即又止住了。
“王公!!”
王镇恶听得唤声,转头望去,握着缰绳的手颤了下。
待到刘义符喘着粗气,策马到其身旁时,王镇恶才问道。
“世子怎来了?”
“想来送一送王公,可不曾想到您天未亮便起了。”
“世子该与主公随主军北上,我不能携你同去。”
是是非非,王镇恶还是分得清的,若是他此时带着刘义符赶往淮南,怕是半路就要被刘裕派来的追兵所阻截。
“王公误会了,我当真只是想送送您。”
王镇恶见刘义符额上满是豆大的汗珠,便领了他的情,“世子相送到江边即可。”
刘义符喜声应道:“好。”
王镇恶知道刘义符是有事相寻,故而减缓了马速。
就这样,一大一小两人,缓慢的行驰在阔道上。
前列的一名亲军见状,出身问道。
“将军……”
“你们先行一步。”
“诺。”
语毕,十数名骑士便继续策马前行。
待到四周无人,王镇恶眺望着前方道:
“时间吃得紧,还请世子直言。”
昨日刘穆之到府上托付于自己,今日离去时,刘义符又纵马狂奔而来,他便已明白后者的来意。
听此,刘义符也不墨迹,正色道。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马儿止步不前,停留在了原地。
刘义符见状,也勒住了马,回首望去。
只见王镇恶惊谔的看着自己,布满老茧的双手紧紧的握着缰绳,似是要将其扯断一般。
过了会,他恢复了平静,冷声道:“世子请回吧。”
“王公是否每日入睡前,都要在心中念一遍这句话?”
本想直接策马越过刘义符的王镇恶停了下来。
汗水也已浸湿了他的衣裳。
“世子究竟想说什么?”
“我此来相送,只是问一问王公,您可是担心赴淮阴侯之后程?”
见王镇恶不说话,刘义符接着说道:“我知您贪敛财物,是为了让父亲安心,可关中不同南方,那里的百姓饱受战乱之苦,一个不小心便会激起民怨……”
听着,王镇恶顿然感慨道。
“我王镇恶竟被一毛发未全之小儿所洞悉,何其荒谬?!”
刘义符怔了一下,附和笑道:“王公莫要担心………”
“是主公与你所言,还是刘公?”王镇恶打断了刘义符,正声问道。
“我是猜测。”
王镇恶怔住了,他直视着刘义符坚毅的双眼,见其未有丝毫动摇,笑道:“世子既知我所忧为此,你大可与主公……”
未等王镇恶说完,刘义符便急忙回道:“王公放心,我绝不会与旁人述说此事。”
“我想让您勿要因小失大。”刘义符接着说道:
“父亲年事已高,您也过了壮年,灭秦尚不能使天下安定……”
刘义符顿了下,诚恳道:
“您的祖父在世时没能够协助苻坚完成统一天下的夙愿,我虽没有苻坚的才能与德行,可我却与他有着共同的志向。”
“一统山河的不世功业,非我父子二人能所完成。”
“王公若是信我,我会同苻坚倚重您的祖父一样,倚重您。”
语毕,刘义符翻身下马,躬身向马上的王镇恶深深的作了一揖。
王镇恶静坐在马上,他就直直的看着刘义符,瞳孔中露出了亮光来。
片刻后王镇恶闭上了眼,随后又睁开,眺望向那沸腾的长江之水。
顷刻后,他缓缓的下了马,扶起了刘义符的手,屈身作揖道。
“世子待镇恶至诚,镇恶定不负主公与世子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