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几名赤膊大汉与身着素衫的道士鱼贯而入。
高扇手中把玩着硫磺，反复增减剂量，神情专注，他不是别人正是刘义符从徐家抓来的道士之一。
刘义符回到建康城后就已经得到了消息，高扇他们已经把火药弄出来了，于是他告诉了刘裕他们，准备在今天展示。
看到高扇还在忙活，其他人很疑惑，开口询问道：“您这是在做什么呢？”
高扇没有回答，只是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片刻后，一位年纪比较大的工匠按捺不住开口道：“葛大人，请勿再拖延，刘公有令，午时前必须准备妥当，抛石机都已运出城了。”
他实在费解，明明已有固定配比，且经多次试验，虽伤人无数但也已有成品，高扇为何还要在这第一道工序上反复调整，还是在这个时候。
高扇缓缓抬头：“世子曾言，火药配比至关重要，若不够精细，怕是还未投出，就会伤及己方将士，我不得不慎之又慎。”
此言一出，众人忍不住叹息一声，他们知道高扇说得对，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来不及了。
“豫章公下令，要与刘仆射及其他几位将军一同检验火药成效，您只需将库房中的成品运出城即可，何必如此？”有人再次质疑。
但高扇依旧在坚持，他深知自己肩负的责任重大，不敢有丝毫懈怠。
在众人的质疑声中，高扇继续专注于他的调配工作，不为所动，只为确保火药能够达到最佳效果，不负众望。
“才巳时，还早着呢。”
“不早啦，得赶紧去准备，要是耽误了可就糟糕了……”
高扇满不在乎，眉头都没皱一下，一个时辰后，他走出屋子，对等候在外的众人吩咐：“再试一次。”
街边，一面高高耸立、刻着刘字的黑旗迎风飘扬，驷马马车缓缓前行，数位骑着高头大马、身披明光铠的将领在车乘两侧策马而行。
其后，跟着两三辆马车以及数百名披坚执锐的甲士。
叫喝声突然停止，小贩们麻利地收拾起摊子。
原本走在街上的路人，心中满是畏惧，纷纷走进屋内。
一个小摊铺内，原本只有三两食客，此时已坐满了人。
“大哥，这城中到底出啥事啦？”铺主一边端着热气腾腾的羊汤，一边问穿着吏服的汉子。
那汉子本不想多说，可看到碗中厚实的肉片，犹豫了一下，说道：“那为首的车乘坐的是豫章公。”
那店主一听，立刻迫不及待地追问：“这么大的阵仗，是要开战了吗？”
汉子放声大笑，随即意识到什么，轻声说：“即使要打，也是在北方的事，与你我无关。”
他端起碗，喝了口汤，顿时感觉心满意足。
“你羊汤做得如此美味，为何只开这一间小店，实在可惜。”
店主笑道：“如果王师能够大胜归来，带回更多战利品，我就把这家店卖了，去买更大的店面。”
“我并没有说豫章公要北上……”大汉见他言辞惊人，赶忙解释。
“如果不是北征，怎么会有这么多将士随行呢？”
“你别乱说话！”大汉也不顾上美食了，吃完就匆匆离开了。
石头城下，江水浩荡，波光粼粼，映照着岸边翠绿的杨柳。
近千名甲士整齐有序地排列在山下平地，军阵后方停有百辆战车，远处山坡上，立着几辆抛石机。
“刘公说得那般厉害，我今日倒要好好看看，这火药有何威势！”朱龄石一边说，一边拍了拍身旁的蒯恩，蒯恩笑了笑，没说话，只是看向场地中心。
一千多人屹立在平地上，稳如山岳，江风时大时小，拂过众人面庞。
刘裕立于众将身前，身穿明光铠，肩披黑色大氅，威势不凡，站在他右侧的是刘义符，尽管他在同龄人中算高大，但站在刘裕身边依旧渺小。
刘义符回头一望，感到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怯意，手心也渐渐渗出汗水，与往日前往石头城操练不同，今天的氛围显得格外肃穆。
在这种沉默中，刘裕的大将，朱龄石开口了，他说道：“主公，新野那边来信多次，超石希望能够担任先锋部队的统帅，您怎么看？”
朱龄石，字伯儿，沛郡（今江苏省沛县）人，西阳太守朱绰的儿子，少时轻佻好武，擅长文案，起家殿中将军，迁桓修参军，刘裕攻克京口后，出任刘裕参军，参与平定姚系祖叛乱、卢循起义，迁西阳太守，义熙九年，授益州都督，攻灭谯纵，受封丰城县侯，威信日盛。历任太尉谘议参军、左将军、相国右司马，倍受刘裕信任。
朱超石，朱龄石的弟弟，果敢勇锐，善于骑术，擅写书写。起家卫将军（桓谦）参军，迁辅国（何无忌）参军，义熙六年（公元410年），受到卢循部将徐道覆俘获，辗转投靠刘裕，出任徐州主簿，历任车骑参军、都官郎、中兵参军、宁朔将军、沛郡太守等，联合冠军将军檀道济讨伐荆州都督司马休之，迁新野太守。
朱龄石和朱超石虽然是将门之后，但他们的书信却写得非常好，无论大事小事都通过信件沟通。
就在刘裕下令整顿军备的时候，朱超石已经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一次又一次地给哥哥写信，如今朱龄石家的书房里堆满了信件，如果不是刘义符弄出了更便宜的纸张，恐怕朱超石还真负担不起这样频繁地写信。
“兄长，祖儿也多次请求担任先锋。”与朱龄石一同进言的是刘裕的从母弟刘怀慎，刘怀慎在家中排行第二，是刘裕乳母赵氏四个儿子中的一个。
他与刘裕同年同月出生，仅比其小几天，两人由同一个娘亲喂养，虽非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
赵氏四子中，老大刘怀肃在义熙三年病逝，年仅四十一岁，被追赠为左将军，老三和老四则较为普通，分别担任会稽太守和江夏内史，而刘怀慎的庶长子刘荣祖，有勇冠三军之称。
当时，徐逵之战败身亡，帐中诸将士气低落，唯有刘荣祖不断向刘裕请战，刘裕见他意志坚定，便解下自己身上的明光铠授予他，刘荣祖领兵冲锋陷阵，身受数创，依然骁勇冲杀在前，最终大破鲁轨军，此后，刘荣祖加封为振威将军，并与颜延之、蒯恩一同调为世子参军。
刘荣祖请求担任先锋，但自然远不如其父亲更有分量，如今他随父亲一同出城观察火药之势，身材壮硕，但在一众猛将之中并不显眼，颇有“泯然众人”之意。
“前锋任命之事，往后再说。”
刘裕的注意力并未完全放在山坡上的几座抛石机上，刘义符曾向他提及火药是抵御骑兵的利器，他深信不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