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世子即将莅临江陵,当地官员皆默契地佯作不知,行事如常,饮食不误。
这不是针对刘义符,而是针对刘裕,江陵这地方是用暴力强行征服的,叛乱过不止一次,刘裕又一直没有精力去治理,江陵目前还处于口服心不服的状态,这也是为什么刘裕要给刘义符加派人手。
傍晚时分,李阳匆匆来报:“郎君,宅院已布置妥当。”
“这是您要的关于监造局的资料。”李阳说着将手里的纸张放到刘义符面前。
“你要这些资料做什么?”坐在旁边的颜延之好奇地问道。
“当然是为了做事。”来江陵的目的刘裕已经和他说了,但他并不满足于造纸,来都来了,就顺便多搞一点东西呗,至于搞什么?当然是冶铁了,他如果想要将火药弄出来并用于实战,那么金属的强度必须要提上来,不然话搞出来的热武器会承受不住火药的力量直接炸膛。
还有一点就是他知道江陵这块地方对朝廷的排斥,他也需要一个着力点。
颜延之问完就不说话了,他就是问问,刘裕给他的要求就是打辅助,他只需要负责配合就好,刚刚只是好奇,刘义符自己不说清楚他也懒得问,他也很想看自己这个学生能搞出什么动静来。
刘义符未曾料到监造局竟如此偏僻且破败,衙门大门年久失修,腐蚀严重,仿佛风一吹便会飘起。
门口无人,刘义符径直入内,里面也没多少人,直至走到深处,才有人听到动静,晃悠悠地走出来,来人是个胖男子,一笑眼睛便眯成缝,脸上的肉也挤在一起。
“不知阁下到此有何事?”
“你是何人?”刘义符问道。
“我是监造局主簿。”
“哦,你是主簿,其他人呢?”
“其他人都在忙碌,不知阁下有何事?”
“我是江陵监造局的监丞。”刘义符说道,他没直接说出自己的身份,出门在外低调一点好。
“监丞?”胖子微微一怔,疑惑道:“没听说有监丞下来。”
“不需要你听说,是朝廷的安排。”刘义符背着双手继续往里走。
“等等,可阁下没穿官服。”
“我无需穿。”刘义符边走边说。
“官员在衙门都需穿官服。”
“我不用。”
走进去后,里面传来嬉闹声,一群人围在那里紧张地喊叫着,却未发现刘义符来了。
主簿快步走过去喊道:“都停下来!”
可人群依旧嘶吼、喊叫:“打它!大将军!打它!”
“我的大元帅!我所有的家当都压在你身上了,你可不能出问题!”
主簿尴尬笑笑,对刘义符说:“郎君,这些人……”
刘义符抬手制止他,说:“让他们继续玩,你带我去账房。”
“嗯?”
“本王说带本王去账房。”
“哦哦,账房,这边请。”
尚未走到,主簿又说:“郎君何不先休息片刻,下官让人去江陵城头买些糕点与好酒来招待您。”
“不必了,我先看账目。”
主簿又道:“对了,郎君说自己是新来的监丞,可有官印?”
“在这里。”刘义符拿出官印,至于他的官印是哪里来的?只能说他作为豫章世子,想搞一个官印太简单了。
“郎君这边请,先去前面阁楼稍作歇息,下官立刻派吏员去取账目。”
刘义符坐在前面的阁楼,主簿吩咐后,有人离去。
颜延之在周围逛了一圈回来,在刘义符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刘义符未回应,专心等待。
“郎君一定累了,我看查账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下官让人去北市准备佳肴……”
“不必了,我不累。”
“郎君是刚来江陵吗?”
“昨天到的。”
“那就更要去北市一趟。”
“为何?”
“郎君到监造局为官,上任第一件事不是来衙门,而是去北市。”
“不来衙门,去北市做什么?”
“去见官员。”
“见官员?我来监造局办事,为何要去北市见那些官员?”
“因为郎君若不去,恐怕这事难办。”
“什么事难办?”
“为官难办。”
刘义符问道:“我做的是监造局的官,监丞的职责是什么?”
“监造局主要掌铸兵、农之器,供给军士、屯田、居民使用。”
“这与北市那些官员有什么关系,我为何要去见他们?”
“因为监造局的钱粮都是他们审批拨发,您必须去,还得请他们吃饭、敬酒、送礼!”
“朝廷规定监造局定期有定量钱粮拨发,是不是?”
“是。”
“既然如此,我为何还要请他们喝酒?”
“因为他们负责审批、拨发钱粮。”
“你这个说法,我就不懂了。”刘义符故作不懂,“本官从建康来,奉朝廷之命掌管监造局,我的职责是将铸造器物做得更好,按时完成任务,我做这些,还要求着那些无关紧要之人?”
“要,您若不去,以后会很难办事。”
刘义符不想再纠缠,说道:“账目拿来。”
见刘义符似乎不打算去北市,主簿脸色一变,说道:“郎君,没有账目。”
“你说什么?”
“下官说没有账目。”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刘义符呵斥道。
一路上都没有什么存在感的蒯恩稍微靠近了一点刘义符,同时把手放到腰间的武器上,只要有不对的地方他马上就会动手。
“下官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我问你,我是不是你的上官?”
“按照官印来看,是。”
“那我现在要看监造局的账目,可以不可以?”
“不能!”
“来人!”刘义符翻脸,下令将主簿扣押。
“按朝廷规矩,你无权拿我。”
刘义符抬起一只脚,踩在石凳上,眉头微扬,目光锐利地盯着眼前的主簿官,问道:“我要查看账目,你有义务配合吗?”
“按照规矩,我有这个义务。”主簿官答道。
“既然你不履行义务,我为何不能处置你!”刘义符声音中透着威胁。
“如果您要处置我,恐怕您这官位也坐不久。”主簿官反驳道。
刘义符大笑起来,说道:“忘了给你看另外一件东西了。”
他慢条斯理地取出豫章世子的印章,笑道:“我是豫章世子你说我能否处置你?”
主簿官看到这一幕,顿时愣住了,没想到这个偏僻的地方竟然来了一位世子,还是已经权倾朝野的刘裕儿子,真是离谱至极!
“下官不知世子驾到,罪该万死。”主簿官连忙请罪。
“现在我能看账目了吗?”刘义符问。
“能!能!下官这就去取!”主簿官急忙答应。
“你待在这里,让下面的吏员去取。”刘义符命令道。
“是!”主簿官应了一声。
很快,吏员就将账本取来了,账本上落满了灰尘,纸张已经老旧不堪。
颜延之先翻阅了一番,说道:“这是十年前的账本了。”
刘义符看了一眼主簿官,问道:“近三年的账本呢?”
“没有。”
“真的没有?”刘义符追问。
“下官不知道。”主簿官回答。
“你身为监造局的主簿,十年没有新的账目,你竟然不知道?”刘义符的声音中带着怒气。
“下官来时,并未带有账目。”
“你是想让我认为责任不在你吗?”
在来江陵之前,刘义符已经预料到此行可能不会一帆风顺,但他没想到的是,遇到的阻力竟然如此之大,这仅仅是一个负责冶金的小衙门,如果在其他部门处理其他事务,情况可能会更加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