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孙死而复生的消息不胫而走,短短的半天时间,就已经是京师上下人尽皆知了。
尽管朝廷对民间私自议论皇家是严令禁止的,然而这奇迹一般的事情真正发生后,还是成为了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只不过,百姓们所知的,只是太孙死而复生而已,却并不知道这其中有过什么曲折,他们只知道,这次,又死了不少人。
更不会知道,此时的皇宫里,所有在京的文武官员正瑟瑟发抖地等待着皇帝陛下发落。
东宫詹事府,老皇帝靠在主位上,一只手撑着脸,斜倚着,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低头跪着的一众官员。
在京的官员,这次全被叫进了京城,自五品到一品,从小官到国公,足足八百余号人,整个詹事府内外都跪满了,整个东宫也因此变得无比的压抑。
太监宫女低着头踮着脚走路,就连交谈也不敢高声,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今天,要死很多人。
“陛下,文渊阁大学士年纪大了,跪不住了。”詹事府外,小跑着进来一个太监,低着头,来在了老皇帝身前,伏身跪下,小心翼翼地说道。
老皇帝眼睛看了看那跪着的太监,又转向了面前詹事府正殿内的一众官员。
在这里,京师府尹这般的三品官,都只能跪在外面。
“死了吗。”老皇帝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却是让跪着的众人打从心底里发寒。
“回皇上的话,还活着,只是跪了一炷香时间,体力不支,昏过去了。”
“那就让他昏着!死了再给咱说!”老皇帝眼睛半眯,冷声呵斥道。
“是!”那太监被老皇帝这一声吓得浑身猛地一颤,哪里敢再多说什么,颤颤巍巍得退了出去。
“你们可是好得很呐,咱才几年没动刀子,你们的胆子是不是又大起来了?”
殿内又安静了一会儿,老皇帝的声音才响起。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陛下今日里为何让百官进宫,他们也都知道,这老皇帝今日不杀一些人是绝对不会罢手的了。
没人敢搭话,所有人都恭恭敬敬地趴伏在地上。
老皇帝走下座位,自跪在殿中的百十名官员身边走过,这让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你,在咱这当官二十多年,咱看你平日里还算勤快,一直给你留着后路,你真当你老家的族人大肆吞并田产,隐瞒不报的事咱不知道吗?”老皇帝停在一人身边,冷冷的声音响起,却是让那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身子都凉了半截。
“享福享了二十多年,也该是够了。”老皇帝冷笑,俯视着那已经抖如筛糠的官员。
“来人!把这人拖下去,拔了朝服,亲族流放千里!”
殿门口站着的两个禁卫上前来,架持那人左右。
那人脸如菜色,浑身战栗不止,脑袋里一片空白,任凭禁卫将他拖走,软踏踏没有任何反抗。
“你,为官八载,一个从三品的官,月奉五石粮,十两银。咱记得你老家清贫,即无亲族照拂,也无好友帮持,可你家里一十八个小妾是哪里来的!你落户他人名下的六个宅院哪里来的!”老皇帝走至另一人身边,先是冷声,可忽然语气拔高,怒斥到,抬腿一脚将那人踹翻在地。
那人被踹了一脚,连忙爬到老皇帝脚下,拼命的叩头,泪如雨落,哀嚎着求饶:“陛下,陛下,臣错了,求您饶了臣一命,臣回去散尽家财,陛下,饶了臣一命吧!”
老皇帝嫌恶地踢开那人,冷哼一声。
“拖下去,砍了!抄没家产!其亲族改籍为奴!”
就这样,老皇帝从殿内走到殿外,每停在一处,就要有一人被拖走,上至二品,下至物品,禁卫总共拖出去二十三人,这其间,直接判处死刑的就有十六人。所涉及的犯官亲属多达数千人。
直到最后一人被拖走,东宫内终于是没了此起彼伏的哀嚎声,老皇帝也似乎是累了,转身重又回到主座,在身边近身太监的搀扶下坐下,冷眼扫视殿中的所有人。
众人知道,这只是开始,真正的风暴还没有到来。
刚才还哭嚎声连天的东宫再次安静了下来,气氛比之先前更加可怕。
“陛下!”
不知沉默了多久,一声通报打破了凝重的气氛。
一名禁卫自外匆匆走来,入了殿内,单膝跪下,拱手道:“皇城禁卫统领查太孙车架被刺一案已有眉目,正在门外等侯。”
“让他进来。”老皇帝摆了摆手,脸色有些苍白。
禁卫退去,不一会儿,姚山就风风火火进了殿来。
“陛下!经查,发现大理寺少卿马宏远家中藏有近百套甲胄,还有近百把武器,经核实,与截杀太孙殿下之人所用之兵器,质地、制式都一致,此外,发现马宏远与孝陵右卫统领韩休来往书信十五封!经查,疑是韩休亲族江南韩氏出资共马宏远及韩休二人暗谋不轨。”
老皇帝听着姚山的汇报,眉头却是越皱越深。
“哈哈哈哈哈!”就在这时,殿中某个角落传来癫狂的笑声,众人抬眼望去,一个脸色涨红,双目充血的男人已经从地上爬起,一把扯掉头顶的顶戴,披头散面。
这人正是大理寺少卿,马宏远,他的儿子也正是太孙假死前处死的那人,宫里宫外流言四起,传言是他毒杀的太孙。
“把他给我拖下去。”老皇帝冷冷开口,禁卫上前,将马宏远拖了出去。
“江厚民!我马宏远父子三人为你出生入死!我爹为救你死在距马关!我哥为了救你那大儿子死在了广平河!我身上三十七处刀伤!刀刀是给你江家挡下的!你卸磨杀驴!你......”声音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清楚的知道,这是被禁卫打昏了过去,不让他说出更多大逆不道的话。
江厚民,正是老皇帝的名号,直呼天家名姓,已是死罪。
“将马宏远九族关进昭狱,江南韩家统统诛杀。”
出乎意料的,老皇帝没有盛怒,甚至连一点的情绪波动都没有,只是看着文武官员的眼神冷到了极点。
所有人都知道,太孙被刺一事在这里算是落下了帷幕,刺杀太孙者是不是他马宏远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无论他马宏远身后有没有人,是谁,现在所有的罪证都推到了马宏远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