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耐着性子等了两天之后,估计蜂窝煤差不多晒干了,我迫不及待地去了春花饭店,一见到她我就问:“咱们做的蜂窝煤晒干了吧?”
“晒干了。”春花说。“咱俩到我家烧一下试试。”说完她向明俊交待一下饭店的事,便和我一起去她家。
“你没拿一块放到炉子烧一下?”我问。
“今天早晨我真想拿一块放到炉子里烧一下试试,可是一寻思,还是等你来,咱们一起看看试验结果。”
到了春花家,我和春花一边说话,一边把晒干的蜂窝煤码放到小棚子里,没想到刚码起来几块,下面的就被压碎了。看到这种情况,我心里凉了半截,这么容易碎的东西卖给谁?可又一想,如果用机器加工也许能结实一些。我看看春花,她脸上的笑容也没有了。
收起蜂窝煤之后,春花拿起一块完整的进了屋。她把炉子里的炉渣清理干净,点燃了一块桦树皮,放进炉子里,接着又放进一些引火柴,引火柴点着之后,她把蜂窝煤放在上边,盖上炉子。等了一会儿,她掀开炉盖往炉子里看了一眼,炉子里的引火柴已经烧完了,可是蜂窝煤却没有引燃。
看到这一切,我彻底失望了,苦笑着对春花说:“看来煤泥做不了蜂窝煤,咱俩白忙活了。”
“你别灰心,再试试。”说完,她到外面又拿一些引火柴和块煤回来。我把炉子里的东西掏了出来,她再次点燃桦树皮放进炉子里,接着放引火柴,这次她在引火柴上面放了一些块煤,最后才放上蜂窝煤。等了一会儿,掀开炉盖一看,蜂窝煤总算点着了,可是火苗很短。
我摇摇头,说:“虽然点着了,可是引火太麻烦,火苗又这么小,还是不行。”
春花安慰我说:“搞试验,哪有一次就能成功的?你没听人说,好事多磨。我觉得咱们做的蜂窝煤能点着,也算是初步成功,说明你的想法对路。下一步我们就想办法解决遇到的问题。”
我又摇摇头说:“咱们做的蜂窝煤不结实,可能是因为制作时压力不够,这个问题如果用机器制作也许能解决,可是不起火苗这个问题不好办,很可能是因为煤泥里杂质太多,可燃物太少,这是煤泥本身的问题,不好解决。”
“找个明白人咨询一下,看看到底是不是这么回事。”春花说。
“咱们这里的人都没见过蜂窝煤,更没有人做过蜂窝煤,到哪儿去找明白人?”
“咱们这里没有,外地还没有吗?”春花说。“你不是在长春的同学家里见过蜂窝煤吗,我估计长春一定有蜂窝煤厂,到那里考察一下。如果能找到内行的人给咱们指点指点,给点钱也行。”
春花的话点醒了我。本来我就打算最近去一次长春,干脆今晚就去。即使找不到生产蜂窝煤的厂家,也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到那里的人才市场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工作,还可以趁这个机会打听一下邱月的下落。于是对春花说:“今晚我就去长春,一定要设法找家蜂窝煤厂考察一下,找个明白人讨教一下煤泥能不能做蜂窝煤。可惜咱俩都没有单位,如果有单位,开张介绍信带上,事情就好办了。没有介绍信, 人家未必会接待我。”
春花说:“他们要是不接待你,你就装成买蜂窝煤的混进去,到车间看看他们是怎么生产蜂窝煤的,用的是什么原料和设备。”
“应该先去选煤厂找金龙给化验一下煤泥的化学成分和发热量,我带化验单去长春,万一能遇到明白人,让他们看看化验单,就能知道咱们这里的煤泥能不能做蜂窝煤。如果不行,咱们也就彻底死心了。”
“这样也好。”春花说。“我就不和你一起去选煤厂了。咱俩总在一起容易引起误会。”
“我自己去找金龙。”说完我离开春花家,去选煤厂。
找到金龙后,我说:“有一天我在电视里看到了卖蜂窝煤机的广告。当时我就琢磨能不能用煤泥做蜂窝煤。后来我和春花一起搞了个试验,用煤泥制作了几十块蜂窝煤。今天我和春花试烧我们做的蜂窝煤,结果很不理想。我们做的蜂窝煤不仅不结实,还不容易点着。春花让我到长春看看有没有蜂窝煤厂,如果有,设法混进厂里看看他们是怎么做的。你能不能找人化验一下煤泥的成分和发热量,到长春后万一能找到明白人,让他给看看咱们这里的煤泥能不能做蜂窝煤。”
“到底是大学毕业,脑子就是比我们这些没上过大学的人聪明。”金龙拍拍我的肩膀说。“这么多年我也没想过利用煤泥做点什么。前些日子有个外地人来咱们这里买煤泥,看了化验单之后也没买。化验单还放在我的抽屉里。”说着他拉开抽屉,找了一会儿,拿出一张纸交给我。“这就是煤泥的化验单,你拿去吧。如果你试验成功了,可帮我解决大问题了。镇里管环保的人,三天两头来找我,说煤泥对环境危害太大,让我想办法把煤泥处理掉。虽然这几年冬天有困难职工来买煤泥,可是也没买走多少。看着那些东西我就上火。”
“但愿我这次去长春能解决用煤泥制作蜂窝煤的难题,这样既可解决我的吃饭问题,也能去掉你的一块心病。”我笑着说。
“祝你马到功成!”金龙说。
“借你吉言,希望我这次不会白跑一趟。”说完我向金龙告别。
回到家我把试验的结果告诉了爸妈。爸说:“我和你妈是真心希望你和春花能试验成功。要是成功了,办个厂子,你就不用到外地找工作了,可惜没成功。”
“也不是一点儿希望也没有。”我安慰爸说。“我打算今晚去长春,找个蜂窝煤厂考察一下。”
“出去看看也好。”爸说。“出门办事,处处用钱。”说着他拿出五百块钱递给我。
“我还有钱。”我没接爸递过来的钱。“我回来时江海燕给我一千钱,还剩下三百多。”
“你那点钱好干啥?”爸说。“穷家富路,多带点钱。”爸把钱扔给我。
我想,三百块钱确实不多,办不了什么事。我还是拿起了爸放在炕上的五百块钱。
晚上八点十分有一趟去长春的客车。我带着八百块钱,七点半来到火车站。没想到春花先来了,手里提着个塑料袋。
“你怎么也来了,要和我一起去考察?”我问。
“我来送送你。”春花说。
“这么晚了你还来送我。”
“我怕你带的钱不多,不够用,所以过来看看。”
“我带了八百块钱,够用了吧?”
“八百块钱怕不够。”春花说。“如果人家真能给咱们提供帮助,咱们怎么也得意思意思,最起码也得请人家吃顿饭。”说着她把我拉到没人的地方,从衣兜里掏出五张百元钱递给我,“我再给你拿五百。”
“能用得了这么多钱吗?”我迟疑一下才接过钱。
“你真是个书呆子!现在不花钱能办事吗?”说着春花把手里的塑料袋交给我。“你身上带着钱,不想让你路上喝白酒,我买了几罐啤酒,方便袋里装的是我亲手炸的鸡腿和花生米,你带着路上吃。”
“不用了,只坐十来个小时的火车,明天早晨就到长春了。”我把春花的手推回去。
“让你带上就带上,路上渴了就喝罐啤酒,饿了就嚼点儿鸡腿和花生米。”春花把塑料袋塞到我手里。
我不好再拒绝,接过了塑料袋,说:“让你费心了。”
“咱俩你还客气?”春花说。“买票了吗?”
“还没买,这就去买。”
“如果能买到卧铺票,就买卧铺。你已经不是年轻人了,坐一夜硬板,身体恐怕受不了。”春花叮嘱说。
“好。”我说。我弟媳淑娟就在火车站工作,我要想买卧铺票一定能买到,我压根就没有想买。春花的关怀让我心里暖暖的。
春花非要送我上火车不可,可是一看车站外面黑漆漆的,让她等到火车来了再回去,我实在是不放心。好说歹说,才把她劝上了一辆三轮车,让她坐车回去。三轮车消失在黑夜中。望着三轮车远去的方向,我心说,如果后半生能找一个像春花这样知疼知热的老婆,就什么也不求了。
春花走了以后我才去买票,但我没有问有没有卧铺,直接买了一张硬座票。
火车准时进站。柞树沟虽然是个镇,因为有煤矿,在这里上下车的人很多。经过这里的客运列车一般都会停车,只是停车的时间长短不一样,慢车时间长一点儿,快车时间短一点儿。我还算幸运,上车后找到了一空座,刚坐下火车就开了。
坐下之后,我背靠着椅子,闭上了眼睛,琢磨到长春以后怎样才能找到蜂窝厂。毕业后我们班有五名同学留在长春,我只知道团支书郝运来留校工作,邱月和另外三名同学具体分配到什么单位,我一无所知。根据我们所学的专业,我估计他们很可能在报社或杂志社工作。新闻单位消息灵通,只要能找到他们中的一个,就能打听到哪里有蜂窝煤厂,问题是连他们在哪个单位工作我都不知道。看来只有先去母校找郝运来,向他打听其他同学的下落。但愿郝运来还在母校,如果他不在母校工作,找其他同学如同大海里捞针。
为了不影响旅客休息,车厢里的灯关了一半,列车的广播停止了播音。有的旅客伏在小桌上,有的旅客靠在椅子的靠背上,有的靠在别人的肩头,全车厢的人差不多都东倒西歪地进入了梦乡,可我却怎么也睡不着。眼睛一闭上,四年大学生活的一幕幕就浮现在我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