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结婚纪念日
书名:迟来的深情 作者:闻悦起舞 本章字数:15750字 发布时间:2025-04-23

第1章:结婚纪念日,

博物馆委托我修复的,现在毁了。”

顾铭远皱眉:“赔偿就是了,多少钱?”

——多少钱?

苏晚晴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这是我的工作。”她一字一顿,“我的职业尊严,在你眼里,就只是‘多少钱’?”

顾铭远冷冷道:“苏晚晴,别无理取闹。薇薇已经道歉了。”

——道歉?

——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就能抹杀她的心血?

苏晚晴深吸一口气,忽然弯腰捡起地上碎裂的画框,狠狠砸向墙壁!

“砰——!”

木框四分五裂,碎片飞溅。

顾铭远一把将林薇薇护在身后,厉声道:“你疯了?!”

苏晚晴眼眶通红,却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

“顾铭远。”她声音嘶哑,“这是我的心血,不是她的玩具。”

她指向林薇薇,指尖发颤:“她毁了我的画,而你——你毁了我。”老公带着别的女人的香水味回家,晚上十点,别墅灯火通明,餐桌上的烛光摇曳,映照着苏晚晴精心准备的晚餐。

红酒醒好了,牛排煎得恰到好处,连餐盘上的装饰都一丝不苟。她甚至换上了那条顾铭远曾经夸过好看的裙子,化了淡妆,指尖轻轻摩挲着无名指上的婚戒。

——结婚三周年纪念日。

——他答应过会早点回来。

——现在,已经迟到了整整四个小时。

手机屏幕亮起,是顾铭远的助理发来的消息:【顾总临时有应酬,让您先休息。】

苏晚晴盯着那条信息,指尖微微发冷。

又是这样。

永远是这样。

她深吸一口气,拨通了顾铭远的电话。

嘟——嘟——

响了很久,终于接通。

“喂?”电话那头,顾铭远的声音低沉冷淡,背景音嘈杂,隐约能听见女人的笑声。

“铭远,你……还在忙吗?”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嗯,有事?”

“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她轻声提醒。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后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叹息:“晚晴,我很忙,这种小事你非要现在提?”

——小事?

她的指尖攥紧了桌布,指节泛白。

“我只是想……”

“行了,我待会儿回去。”他打断她,语气敷衍,“别等了。”

电话挂断,餐厅里只剩下烛火燃烧的细微声响。

苏晚晴盯着手机,忽然笑了。

——她到底在期待什么?

——期待他记得?期待他愧疚?

——不,顾铭远从来不会愧疚。

她站起身,准备收拾餐桌,却在下一秒听见门锁转动的声音。

——他回来了?

她猛地抬头,心脏不受控制地跳快了一拍。

门开了,顾铭远西装笔挺地走进来,领带微松,俊美的脸上带着一丝倦意。

——可苏晚晴的注意力,却被他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香水味吸引。

——甜腻、浓郁,不属于她的味道。

她的指尖微微发颤,却还是挤出一个笑容:“你回来了。”

顾铭远扫了一眼餐桌,眉头微皱:“不是让你别等了吗?”

“我……”

“浪费。”他冷淡地丢下两个字,径直走向楼梯,“我先去洗澡。”

苏晚晴站在原地,烛光映照着她的脸,苍白得近乎透明。

——浪费?

——她精心准备的一切,在他眼里,只是“浪费”?

她忽然伸手,猛地掀翻了餐桌!

“哗啦——!”

餐盘碎裂,红酒泼洒,烛火熄灭,整个餐厅陷入一片狼藉。

顾铭远脚步一顿,回头看她,眼神冰冷:“你发什么疯?”

苏晚晴抬头,眼眶通红,却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

“顾铭远。”她一字一顿,“你身上,有别的女人的香水味。”

——空气凝固。

——死寂。

顾铭远盯着她,忽然嗤笑一声:“所以呢?”

——所以呢?

——三个字,彻底击碎了她最后的幻想。

苏晚晴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所以……”她轻声说,“我们的婚姻,真他妈的可笑。”

——结婚纪念日,烛光晚餐,香水味,冷漠的丈夫。

——她终于明白,自己这三年的付出,不过是个笑话。

——而今晚,就是她彻底清醒的开始

第2章 破碎的“心血”

三天后,清晨。

苏晚晴站在画室中央,指尖轻轻抚过那幅即将完成的古画修复作品。

这是明代画家仇英的《汉宫春晓图》残卷,她花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一点一点填补缺失的笔触,还原褪色的颜料。

——这是她的心血。

——也是她曾经放弃的梦想。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映照着她专注的侧脸。她微微抿唇,手中的毛笔蘸取颜料,在画绢上落下最后一笔。

——完成了。

她长舒一口气,唇角不自觉扬起一丝笑意。

“叮咚——”

门铃声突兀地响起。

苏晚晴皱眉,放下毛笔,擦了擦手,走向玄关。

监控屏幕上,映出一张妆容精致的脸——林薇薇。

——顾铭远的“红颜知己”。

——也是三天前,那瓶香水的来源。

苏晚晴的手指悬在开门键上,停顿了两秒,最终还是按了下去。

门开了。

“晚晴姐!”林薇薇笑容甜美,手里拎着精致的礼盒,“铭远哥让我来取文件,顺便给你带了点心。”

苏晚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文件在书房,他自己怎么不来拿?”

林薇薇眨了眨眼,语气无辜:“他临时有个会议,抽不开身嘛。”

她说着,目光却越过苏晚晴,好奇地打量着别墅内部,最后定格在那间半开的画室门上。

“哇,晚晴姐还会画画?”她故作惊讶,“我能看看吗?”

不等苏晚晴回答,她已经自顾自地朝画室走去。

“等等——”

苏晚晴下意识伸手阻拦,却晚了一步。

林薇薇站在画室中央,目光落在那幅刚刚完成的《汉宫春晓图》上,眼底闪过一丝嫉妒。

“这是……仇英的真迹?”她伸手就要去摸。

“别碰!”苏晚晴冷声喝止。

林薇薇的手顿在半空,随即委屈地撇了撇嘴:“晚晴姐,我只是好奇嘛。”

她说着,却故意往画架旁靠了靠,高跟鞋的鞋跟“不小心”勾到了画架的支撑杆——

“哗啦!”

画架倾倒,古画重重摔在地上,装裱的绢布撕裂,颜料剥落,三个月的修复心血,瞬间毁于一旦。

苏晚晴瞳孔骤缩,整个人僵在原地。

林薇薇捂住嘴,惊呼一声:“天啊!对不起晚晴姐,我不是故意的!”

她嘴上道歉,眼底却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苏晚晴缓缓蹲下身,指尖颤抖着触碰那幅支离破碎的画,心脏像是被人生生剜了一刀。

——她的梦想。

——她的坚持。

——她小心翼翼守护的一切,就这样被轻易摧毁。

她抬头,死死盯着林薇薇,声音冷得可怕:“你故意的。”

林薇薇后退一步,眼眶瞬间红了:“晚晴姐,你怎么能这么说?我真的只是不小心……”

“怎么回事?”

低沉的男声从门口传来。

顾铭远西装革履地站在那里,眉头紧锁,目光在狼藉的画室和泫然欲泣的林薇薇之间扫过。

林薇薇立刻像找到救星一样,小跑过去抓住他的手臂:“铭远哥,我不小心碰倒了晚晴姐的画,她好像很生气……”

顾铭远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没事,别怕。”

他看向苏晚晴,语气不耐:“一幅画而已,至于这么大惊小怪?”

苏晚晴缓缓站起身,指尖还沾着剥落的颜料。

她看着顾铭远,忽然笑了。

“顾铭远。”她轻声说,“这是仇英的《汉宫春晓图》,

顾铭远脸色阴沉:“不可理喻!”

他拽着林薇薇的手腕,转身就走。

林薇薇回头,冲苏晚晴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

——门重重关上。

——画室一片死寂。

苏晚晴缓缓滑坐在地上,看着满地狼藉,忽然捂住脸,肩膀剧烈颤抖。

——她终于明白,自己在这个家里,什么都不是。

——她的爱,她的付出,她的梦想,在顾铭远眼里,一文不值。

阳光依旧明媚,却照不亮她眼底的灰暗。

她伸手,捡起一块锋利的画框碎片,死死攥在掌心。

鲜血顺着指缝渗出,她却感觉不到疼。

——因为心已经死了。

第3章 雪夜的遗弃

十二月底,暴雪夜。

窗外的雪片像刀子一样拍打着玻璃,寒风在屋檐下发出凄厉的呜咽。苏晚晴蜷缩在沙发上,掌心死死抵住小腹,冷汗浸透了睡衣。

——疼。

——像是有人用钝刀在腹腔里翻搅。

她颤抖着摸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划出几道凌乱的水痕,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嘟——嘟——

响了七声,无人接听。

"嘶......"一阵剧痛袭来,她猛地弓起身子,眼前发黑。温热的液体顺着大腿内侧蜿蜒而下,在浅色睡裙上洇开刺目的红。

——出血了。

恐惧像冰水浇进脊椎。她哆嗦着再次拨号,这次响了很久才被接通。

"喂?"顾铭远的声音混着嘈杂的背景音,隐约能听见玻璃杯碰撞的清脆声响。

"铭远......"她声音哑得不像话,"我肚子好痛......可能是......可能是孩子......"

电话那头停顿了两秒,传来林薇薇娇俏的笑声:"铭远哥,该你喝了!"

"你在哪?"苏晚晴指甲掐进掌心,"能不能......回来送我去医院?"

"现在?"顾铭远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耐,"薇薇今天拿了设计大奖,我们在庆功宴。"

——庆功宴。

——她的孩子正在流血。

——而他在陪别人庆功。

苏晚晴突然笑起来,笑声里带着血沫般的哽咽:"顾铭远......我流血了......我们的孩子......"

"别小题大做。"电话那头传来打火机清脆的声响,"让司机送你去。"

"司机......请假回老家了......"

"那就打车。"他语气冰冷得像窗外的雪,"地址发你微信了,自己过来。"

嘟——嘟——

忙音在耳边炸开,像一记耳光。

苏晚晴盯着黑下去的屏幕,锁屏照片还是他们蜜月时在马尔代夫的合影。照片里顾铭远难得笑得温柔,而她穿着白裙子靠在他肩头,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欢喜。

——多讽刺啊。

剧痛再次袭来,她踉跄着站起身,血滴在地板上绽开暗红的花。大衣柜的镜子里映出她惨白的脸,像具行走的骷髅。

——这就是顾太太的光鲜生活。

——这就是她倾尽所有爱着的男人。

风雪像野兽的獠牙撕咬着她的皮肤。苏晚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雪地里,单薄的羊绒大衣很快被雪水浸透。叫车软件显示前方还有87人排队,最近的医院在三公里外。

——三公里。

——三百米都像酷刑。

她弯腰按住腹部,突然剧烈干呕起来。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视线开始出现黑斑。

"女士?需要帮忙吗?"

恍惚间有人扶住她的肩膀。苏晚晴抬头,看见一张陌生的男性面孔,镜片后的眼睛带着关切。

"医、医院......"她牙齿打颤,"孩子......"

下一秒天旋地转,她的膝盖重重砸在雪地里。

消毒水的气味刺进鼻腔时,苏晚晴听见仪器规律的"滴滴"声。

"......孕囊已经脱落,清宫手术很顺利。"戴着蓝色口罩的医生低头记录着什么,"不过病人子宫内膜受损严重,以后受孕几率会大幅降低。"

"谢谢医生。"

这个声音让苏晚晴睫毛剧烈颤抖起来。她睁开眼,看见闺蜜许妍通红的眼眶。

"晚晴......"许妍握住她冰凉的手,"别怕,我在。"

"孩、孩子......"

许妍的眼泪砸在白色被单上:"没了。"

窗外,暴雪依旧肆虐。苏晚晴静静望着天花板,突然发现自己在笑。

"挺好的。"她声音轻得像雪落,"这种父亲......不配拥有孩子。"

许妍倒吸一口气:"顾铭远呢?他人呢?!"

"在陪林薇薇......"她转动僵硬的眼珠,"庆功。"

"畜生!"许妍猛地站起来,"我现在就去找他——"

"妍妍。"苏晚晴拉住她的衣角,瞳孔黑得瘆人,"别去。"

她慢慢支起身子,输液管在手臂上绷出青紫色的痕迹。镜子里映出她鬼魅般的模样——嘴唇干裂,眼下两团浓重的青黑,活像从地狱爬回来的怨灵。

"帮我个忙。"她盯着窗外翻卷的雪雾,"联系张教授,就说我同意去故宫文物修复中心工作。"

"可是你的身体——"

"再帮我找个离婚律师。"她打断许妍,指尖抚过平坦的小腹,"要最狠的那种。"

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顾铭远"三个字跳得刺眼。

苏晚晴拿起手机,在许妍震惊的目光中,狠狠砸向对面的墙壁!

砰——!

金属和塑料的碎片四溅开来,像极了她支离破碎的人生。

"晚晴......"

"你知道吗妍妍。"她歪着头看满地残骸,笑得令人毛骨悚然,"雪地里摔倒的时候,我突然想通了。"

"想通什么?"

"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她轻轻抚摸无名指上淡淡的戒痕,"就是相信爱情能战胜人性。"

窗外,风雪渐歇。

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时,苏晚晴拔掉了手背上的针头。鲜血顺着手腕滴落,她却感觉不到疼。

——最深的伤口从来不在身上。

——而在心里。

第4章 死寂与援手

三天后,协和医院VIP病房。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消毒水的气味顽固地附着在每一个角落。苏晚晴靠在床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病历本上"不全流产"四个铅字,眼神空洞得像被掏空的玩偶。

房门被猛地推开,顾铭远带着一身寒气闯了进来。他西装革履的精英形象罕见地出现了裂痕——领带歪斜,眼下挂着两团青黑,下巴冒出胡茬。

"晚晴!"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前,"我刚从香港飞回来,助理才告诉我——"

苏晚晴缓缓抬眸,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结着冰。

顾铭远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见过她哭,见过她笑,见过她隐忍的委屈,却从未见过这样死寂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孩子......"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我们的孩子......"

"没有了。"苏晚晴平静地陈述,仿佛在讨论今天的天气,"医生说以后也很难再怀上。"

顾铭远高大的身形晃了晃,突然单膝跪在病床前,死死抓住她冰凉的手:"对不起,我不知道情况这么严重,薇薇那天——"

"顾铭远。"她轻轻抽出手,"签字吧。"

一份文件被推到他面前。《离婚协议书》五个加粗黑体字刺得他瞳孔骤缩。

"不可能!"他猛地站起来,文件散落一地,"我不同意离婚!"

苏晚晴望着窗外开始凋零的梧桐树,声音轻得像叹息:"那天晚上,我流血不止地走了两公里。中途摔在雪地里时,有个陌生人扶了我一把。"

她转过脸,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你说多可笑,给我孩子送终的......是个路人。"

顾铭远脸色瞬间惨白。

病房门再次被推开,一位银发老者拄着拐杖走了进来。故宫博物院首席修复专家张政烺扫了眼满地狼藉,目光落在苏晚晴身上时变得温和:"丫头,考虑好了吗?"

"考虑好了。"苏晚晴撑着床沿试图起身,被老人快步按住肩膀。

"躺着说话。"张老从公文包取出一份烫金聘书,"西北分院的修复中心主任,配独立实验室和宿舍。明天专机送你去敦煌。"

顾铭远不可置信地插话:"她现在需要静养!"

"顾先生。"张老慢条斯理地推了推老花镜,"我学生的子宫是被谁冻伤的,需要调那晚的急诊记录吗?"

空气瞬间凝固。

第5章 决绝的切割

敦煌的冬天来得又急又猛。

苏晚晴裹紧羊绒围巾,呼出的白气在零下二十度的空气里凝成霜花。三个月的高原生活让她的皮肤褪去了养尊处优的苍白,呈现出一种带着生命力的蜜色。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张政烺发来的消息:【丫头,考虑清楚了?】

她摩挲着屏幕,目光落在远处三危山巅的积雪上。三天前那封烫金邀请函还躺在抽屉里——故宫博物院书画修复组组长,业内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位置。

"苏老师!"扎着麻花辫的实习生小跑过来,"您要的北魏257窟修复方案我整理好了......"

"放我桌上吧。"她笑了笑,眼角浮现出细小的纹路,"对了,帮我订张去北京的机票。"

是时候了。

该了断的,总要有个了断。

北京,国子监街。

"三号桌的客人到了。"服务生小声提醒,"已经等了四十分钟。"

苏晚晴推开咖啡馆的木格窗,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在柚木地板上投下菱形的光斑。角落里,顾铭远的身影像是被钉在椅子上,面前的咖啡早已冷透。

她踩着及踝靴走过去,鞋跟敲击地板的声响让他猛地抬头。

"你来了。"他的声音哑得不像话,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曾经一丝不苟的鬓角竟冒出几根白发。

苏晚晴在他对面落座,大衣下摆划过一道利落的弧线。没有寒暄,没有犹豫,她从公文包里取出文件夹,推到他面前。

"签了吧。"

顾铭远的瞳孔剧烈收缩。即使早有准备,《离婚协议书》五个加粗黑体字还是像刀一样扎进视网膜。他下意识去抓她的手:"晚晴,我们谈谈......"

"顾先生。"她不着痕迹地避开,无名指上光秃秃的戒痕在阳光下格外刺眼,"我今天来,不是商量。"

窗外飘起今冬第一场雪,细碎的雪粒敲打着玻璃。顾铭远突然发现,眼前这个素面朝天的女人,比记忆里任何时候都要耀眼。敦煌的风沙磨砺出的不仅是她眼角的细纹,还有某种锋利的东西——

比如现在,她微微扬起下巴时,脖颈拉出的那道优美又倔强的弧线。

"我知道错了。"他喉结滚动,从西装内袋掏出一个蓝丝绒盒子,"你看,我把婚戒重新......"

"啪!"

苏晚晴突然合上文件夹,声响惊得邻座客人纷纷侧目。

"顾铭远。"她一字一顿,"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就是在这家咖啡馆吗?"

不等他回答,她自顾自继续:"那天你说,最喜欢我修复古画时的专注。"她突然笑了,"可结婚后,你亲手砸了我的调色盘。"

顾铭远脸色煞白。记忆像被突然掀开的伤疤,露出血淋淋的真相——三年来,他确实亲手扼杀了她所有的热爱。

"这三个月我想通很多事。"她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动作优雅得像在品鉴会现场,"比如为什么你总贬低我的事业——"

"因为我害怕!"他突然提高音量,引得服务生往这边张望,"你修复古画时的样子太耀眼了,耀眼到......让我觉得自己配不上。"

苏晚晴怔了怔,随即笑出声来。这个答案太过荒谬,又太过真实。

"所以你就用婚姻把我养成金丝雀?"她指尖轻轻敲击杯沿,"真遗憾,笼子关不住凤凰。"

顾铭远猛地站起,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他双手撑在桌面上,领带垂下来沾到咖啡里:"你要怎样才肯原谅我?辞退林薇薇?公开道歉?还是......"

"签字。"她平静地打断,从包里又取出一个牛皮纸袋,"顺便,这些还给你。"

纸袋倾倒的瞬间,无数奢侈品首饰在桌面上铺成刺眼的一片——Cartier的钻石项链,Van Cleef的四叶草手链,Bulgari的满钻婚戒......每件都是他曾经敷衍了事的"补偿"。

"哦对了。"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钱包夹层抽出一张黑卡,"这个也物归原主。"

顾铭远像被抽走全身骨头般跌坐回椅子上。他早该想到的——这三个月寄去敦煌的所有礼物,原封不动退回顾氏集团的快递单上,永远盖着"拒收"的邮戳。

"你就这么恨我?"

"不。"苏晚晴摇摇头,眼神平静得像在看一个陌生人,"恨需要感情。"

这句话终于击溃了他。顾铭远抓起钢笔的手抖得厉害,签名歪歪扭扭像濒死者的心电图。最后一笔还没写完,眼泪就砸在了纸上,晕开一团墨迹。

"恭喜。"她利落地收起文件,起身时大衣带起一阵风,"离婚判决下来前,请不要联系我。"

"晚晴!"他抓住她的手腕,触到一道凸起的疤痕——那是雪夜摔倒的纪念,"如果......如果我当初在医院陪着你......"

苏晚晴轻轻抽出手,玻璃门上映出她决绝的背影:"这世上没有如果,只有后果。"

门铃清脆地响了一声,风雪趁机灌进来。顾铭远呆坐在满桌珠宝中间,突然发现那杯她喝过的咖啡杯沿,留着半个淡红色的唇印。

他鬼使神差地伸手去碰,却听到"咔嗒"一声——

杯底压着的敦煌莫高窟门票被折成了两半。

 

苏晚晴突然笑出声来。她掀开被子,露出青紫交错的针孔和留置针,在顾铭远伸手来扶时侧身避开:"妍妍,帮我拿外套。"

一直沉默站在角落的许妍红着眼眶递来驼色大衣,故意撞开顾铭远:"让让,挡道了。"

"晚晴!"顾铭远拦住去路,声音发颤,"给我三个月,不,一个月!我处理好和林薇薇——"

"你知道吗?"苏晚晴系好腰带,突然抬头,"那天摔在雪地里时,我听见孩子哭了。"

顾铭远如遭雷击。

"虽然医生说是幻觉。"她抚平衣领上的褶皱,"但我觉得,那是在跟我道别。"

拎起行李走到门口时,她停住脚步:"协议书签好寄到敦煌研究院。对了——"

回头时阳光正好落在她苍白的脸上,映得那抹微笑格外刺目:"祝你和林小姐百年好合。"

走廊尽头的电梯门缓缓关闭,将顾铭远雕塑般的身影永远隔在了另一个世界。

一个月后,敦煌莫高窟。

苏晚晴站在254窟前,指尖轻抚过北魏壁画上剥落的金箔。西北干燥的风掠过她束起的马尾,工作服上沾着矿物颜料和千年尘埃。

"苏主任!"年轻助手举着手机跑来,"有位顾先生又打来电话,说已经等了三小时......"

"告诉他我在开会。"她用羊毛刷小心清理菩萨衣褶,"以后这类来电不必汇报。"

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跳出一条财经新闻推送:《顾氏集团股价暴跌,疑因掌舵人婚变传闻》。配图是顾铭远被记者围堵在车库的狼狈模样。

她划掉通知,抬头望向窟顶翱翔的飞天。那些历经千年风沙依旧鲜艳的朱砂红,像极了手术那天浸透床单的血色。

"老师。"助手小声问,"这些壁画......真的能修复如初吗?"

苏晚晴戴上放大镜,镊子尖轻轻挑起一片松动的青金石:"破镜重圆是童话。"

她将碎片放进标本袋,阳光在修复刀上折射出冷冽的光:"我们的工作,是让伤痕成为历史的一部分。"

远处传来驼铃声,沙丘尽头落日熔金。

第6章 重生序曲

故宫文保科技部,晨光微熹。

苏晚晴站在三米高的《千里江山图》前,修复灯冷白的光线将她的轮廓镀上一层银边。她指尖捏着特制毛笔,笔尖蘸取0.3毫米的矿物颜料,在画卷破损处落下精准的一笔。

"苏组长,颜料配比好了。"助理小张捧着调色盘轻手轻脚走近,"按您说的,石青里掺了2%的骨胶。"

"放那吧。"她没有抬头,睫毛在脸颊投下蝶翼般的阴影。入职故宫两周,她已经修复了三件一级文物,速度和质量让那些等着看笑话的老专家集体失声。

手机在工作台下震动。第十八个未接来电,来自同一个号码。

"要帮您关机吗?"小张瞥见屏幕上的"顾铭远"三个字,了然地压低声音。

"不用。"她换了一支狼毫笔,"让他听听我工作的声音。"

电话自动挂断后,微信紧接着跳出来:【晚晴,我在东华门外等你到下班】

笔尖微微一顿,青金石颜料在宣纸上晕开0.5毫米的误差。苏晚晴皱眉,拿起手术刀般锋利的修复刀,轻轻刮去那抹多余的蓝色。

下午五点,初雪未融。

顾铭远果然站在宫墙外的老槐树下,黑色大衣肩头积了层薄雪。见到她的瞬间,他下意识往前迈了两步,又硬生生刹住——因为她身边跟着四个抱着资料的同事。

"能单独谈谈吗?"他声音沙哑,递来一个牛皮纸袋,"离婚协议我已经公证好了。"

苏晚晴示意同事先走,接过文件仔细检查。这个动作让顾铭远喉结滚动了一下——她验文件的样子,像在鉴定可疑文物。

"财产分割有问题。"她突然指着某条条款,"这套四合院是你婚前财产。"

"现在是你的了。"他急忙解释,"我让律师重新做过产权......"

"不需要。"她把文件塞回去,"我只要应得的那部分。"

雪花落在她睫毛上,顾铭远恍惚想起三年前求婚那天,她也是这样仰着脸,眼睛里落满星光。只是现在,那双眼睛里只剩公事公办的冷静。

"你变了。"他脱口而出。

"是啊。"她轻笑,"拜你所赐。"

身后传来汽车鸣笛。一辆挂着敦煌研究院牌照的越野车停在路边,驾驶座上的年轻男人冲这边招手:"苏老师!张老让我接您去研讨会!"

顾铭远脸色骤变。那人他认识——央美最年轻的壁画修复专家程临,上个月刚因为复原唐代壁画上过央视。

"你和他......"

"顾先生。"苏晚晴整理了下围巾,"我们已经离婚了。"

这句话像柄冰锥扎进肺里。顾铭远突然抓住她手腕,触到无名指上陌生的戒指痕迹——不是婚戒,是长期佩戴专业工具留下的茧。

"我可以等。"他声音发颤,"等你气消了......"

"气?"她歪头,这个曾经让他心动的动作如今只剩讽刺,"顾铭远,你到现在还以为这是场夫妻吵架?"

抽回手的动作太急,文件袋掉在地上。离婚协议书散落出来,最后一页的签名处,他的笔迹晕开一片水渍——那是今早签字时,控制不住滴落的眼泪。

程临撑着伞走过来,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资料包:"需要帮忙吗?"

"不用。"她弯腰捡起文件,雪花落在后颈裸露的皮肤上,"走吧,张老最讨厌迟到。"

顾铭远站在原地,看着越野车碾过积雪渐行渐远。后视镜里,那个曾经为他洗手作羹汤的身影,始终没有回头。

深夜,顾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查到了。"特助小心翼翼递上平板,"苏小姐明天要去香港参加亚洲文化遗产论坛,作为主讲嘉宾。"

屏幕上的会议日程刺痛眼睛——「《敦煌壁画修复新技术》主讲人:苏晚晴 故宫博物院」。顾铭远突然想起,结婚第一年她想去参加行业峰会,他当时怎么说来着?

「这种小会议有什么好去的?顾太太不该抛头露面。」

"安排专机。"他猛地站起来,"联系主办方,就说顾氏集团要追加赞助。"

"可是......"特助欲言又止,"主办方回复说,苏女士特意要求,拒绝任何与您有关的机构参与。"

落地窗倒映出他扭曲的表情。曾几何时,这个女人的整个世界都以他为中心旋转。而现在,她站在他够不到的云端,亲手斩断所有可能的联系。

手机突然亮起,林薇薇发来撒娇的语音:"铭远哥,人家新设计的作品被选进——"

他直接拉黑了号码。

窗外,北京城的灯火绵延到天际。顾铭远打开保险柜,取出那幅曾经被林薇薇毁掉的《汉宫春晓图》残卷——这三个月他找遍全球收藏家,终于凑齐碎片请人修复。

画角还缺一块,正好是苏晚晴当年最珍视的仕女衣袖。

第7章 迟到的真相

香港会展中心,亚洲文化遗产论坛现场

镁光灯如暴雨般倾泻而下,苏晚晴站在主讲台上,身后大屏幕展示着敦煌257窟修复前后的对比图。她穿着剪裁利落的黛青色西装,耳垂上一枚小小的青金石耳钉在灯光下泛着幽蓝的光。

"通过纳米级矿物颜料分层扫描技术,我们成功还原了这幅北魏壁画上被历代覆盖的原始色彩。"她的指尖在触控屏上划出流畅的轨迹,一组组数据如星辰般铺展开来,"特别感谢敦煌研究院的程临博士提供的技术支持。"

台下掌声雷动。坐在第一排的程临微笑着举起相机,镜头准确捕捉到她讲解时眼尾那抹专注的光彩。

VIP通道的阴影里,顾铭远死死攥着嘉宾证。这张价值二十万港币的通行证,是他从日本收藏家手里高价买来的。三个月来第一次,他看清了苏晚晴现在的样子——

她讲解时微微抬起的下巴,回答问题时轻点桌面的指尖,甚至拒绝提问时礼貌又疏离的微笑,都透着陌生的锋利感。

"顾总?"身后传来迟疑的声音。

顾铭远转身,看到一个扎着马尾的年轻女孩正惊恐地捂住嘴。他认出这是苏晚晴在故宫的助理小张。

"您...您怎么会..."

"她过得好吗?"他哑着嗓子问出这个愚蠢的问题。

小张的眼神瞬间变得复杂:"苏组长现在是院里最年轻的专家组负责人,上个月刚破格评为正高..."

话没说完,会场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叹。大屏幕上正在播放苏晚晴在莫高窟工作的纪录片片段——

漫天黄沙中,她跪在洞窟里修复壁画的背影单薄却坚韧。镜头特写她龟裂的指尖沾着颜料,旁白平静陈述:"为保证颜料渗透度,修复师需要在零下十五度环境中徒手作业。"

顾铭远的胃部突然绞痛起来。他想起去年冬天,苏晚晴小心翼翼问他能不能买个加湿器,因为北京干燥的暖气让她的手开始脱皮。

他当时正在视频会议,头也不抬地说:「这种小事别烦我。」

半岛酒店顶层套房

"这是全部资料。"特助将平板电脑放在茶几上,"包括林小姐过去三年与苏女士的所有交集。"

屏幕上的监控截图清晰显示:去年苏晚晴生日那天,林薇薇"不小心"把咖啡泼在她珍藏的《宋画全集》上;前年行业峰会前夜,有人匿名举报她论文抄袭;甚至更早的时候,那些总在关键时刻打来的"求助电话"...

最刺眼的是一段录音文件,标注日期是流产当晚。

顾铭远的手指悬在播放键上方,突然不敢按下去。落地窗外,维多利亚港的灯火倒映在威士忌里,像碎了一池的星星。

"顾总..."特助欲言又止,"还有件事...苏女士流产那天,林小姐其实..."

"说。"

"她根本没得什么设计奖。"特助递过另一部手机,"那晚庆功宴的照片是提前摆拍的。"

威士忌杯突然炸裂在羊毛地毯上。玻璃碎片扎进掌心,顾铭远却感觉不到疼。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苏晚晴蜷缩在沙发上的苍白面容,雪地里蜿蜒的血迹,还有病床上那句轻飘飘的"孩子没了"。

他抓起西装冲出门,却在电梯口撞见最不想看到的人。

"铭远哥!"林薇薇穿着性感晚礼服,惊喜地扑过来,"好巧啊!我正好来参加..."

"滚。"

这个字从齿缝里碾出来的时候,顾铭远自己都吓了一跳。林薇薇妆容精致的脸瞬间惨白,她终于注意到男人眼里嗜血般的红光。

"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他冷笑,"解释你怎么在我妻子流产那晚,伪造获奖消息骗我出去?"

电梯门缓缓关闭,将林薇薇歇斯底里的辩解隔绝在外。顾铭远靠在轿厢里,突然想起三年前婚礼上,苏晚晴戴着白手套的手如何颤抖着为他戴上婚戒。

那时她眼里有光。

会展中心后台

苏晚晴正在整理演讲资料,程临突然敲了敲化妆间的门:"有个人你该见见。"

门外站着个穿保洁制服的中年妇女,双手紧张地绞着抹布。

"苏小姐..."女人操着浓重的口音,"我是那晚...雪夜扶您去医院的清洁工..."

资料袋从指间滑落。苏晚晴的瞳孔微微扩大,那个噩梦般的夜晚突然无比清晰——刺骨的寒风,路人惊慌的呼喊,还有救护车上不断重复的「孩子保不住了」...

"王阿姨是特意从北京跟过来的。"程临轻声解释,"她看了新闻认出你..."

"那晚..."清洁工颤抖着掏出手机,"我拍了视频...那个狐狸精后来还来医院..."

视频里,林薇薇鬼鬼祟祟出现在产科走廊,往护士台塞了个信封。时间显示正是苏晚晴被推进手术室那刻。

"谢谢。"苏晚晴听见自己平静到可怕的声音,"这对我的离婚诉讼很有帮助。"

走廊尽头突然传来骚动。顾铭远狼狈地冲破保安阻拦,西装皱巴巴的,右手指缝间还渗着血。

"晚晴!"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知道了...我全都知道了..."

程临下意识挡在前面,却被苏晚晴轻轻按住手臂。这个自然而然的保护动作让顾铭远瞬间僵在原地。

"知道什么?"她问,"知道你为了林薇薇的庆功宴,放弃了我们的孩子?"

"她是骗我的!那天根本没有什么..."

"不重要了。"苏晚晴拿起公文包,"刑事附带民事诉讼下周开庭,记得准时出席。"

她转身时,顾铭远突然跪了下来。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男人,就这样跪在满是鞋印的大理石地面上,额头抵着冰冷的墙。

"杀了我吧..."他的声音支离破碎,"如果这样能让你好受一点..."

苏晚晴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玻璃幕墙外,香港的霓虹将她的侧脸映得忽明忽暗。

"顾铭远。"她最后回头看了他一眼,"活着赎罪,比死痛苦多了。"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程临默默递来纸巾。苏晚晴这才发现,自己的指甲不知何时已经深深陷进了掌心。

第8章 坚不可摧的心墙

北京初雪,故宫建福宫花园

苏晚晴站在玻璃修复室中央,手术刀般的目光扫过面前《千里江山图》的病害图谱。窗外红墙金瓦覆着薄雪,几个实习生屏息站在三米开外——自从香港论坛归来,这位新任修复组组长的气场越发凌厉。

"苏老师..."小助理捧着平板欲言又止,"顾氏集团又送来一批宋代矿料,说是...赔罪礼。"

调色盘上的青金石颜料突然凝滞。苏晚晴头也不抬:"登记造册,收入院藏。"

"可这次是失传的砗磲白!市面上一克要..."

"我说得不够清楚?"狼毫笔尖在宣纸上洇出冰裂纹般的痕迹。三个月来,顾铭远的"赔罪礼"从拍卖行的古董到绝版颜料,越来越精准地踩在她的专业需求上——就像猎人精心布置的陷阱。

窗外突然传来骚动。苏晚晴皱眉望去,只见朱红宫门处,顾铭远正将什么交给保卫处长。雪落满他肩头,那身曾经笔挺的高定西装竟显出几分落魄。

"他说要亲手归还这个..."保卫处长小跑进来,递上个黄花梨画筒,"说是您师父三十年前失窃的《雪景寒林图》残卷。"

实验室骤然死寂。苏晚晴指尖微颤,这曾是张政烺毕生遗憾,当年在纽约拍卖行被神秘买家以天价拍走...

"条件?"她冷笑。

"只求您看一眼附信。"

羊皮信笺展开的瞬间,修复灯将纸上水渍照得无所遁形——

「晚晴:这幅画我找了七年。原来有些错误,要穷尽一生才能弥补。——顾铭远」

啪!

画筒被重重搁在案几上。苏晚晴转身时,窗外那道身影已经鞠着躬退到警戒线外,雪地上留下一串孤零零的脚印。

三天后,国家大剧院

《唐宋书画修复成果展》开幕式现场,苏晚晴的巨幅工作照与《千里江山图》修复视频同步播放。她穿着月白色旗袍站在展板前,颈间一枚羊脂玉平安扣随动作轻晃——那是程临送她的入职礼物。

"苏组长!"记者突然挤过来,"顾氏集团刚刚宣布捐赠十亿成立文化遗产基金,指定要您担任..."

"抱歉,我只看展品说明。"她微笑着将话筒转向展柜,"这件《雪景寒林图》的接笔处..."

话音戛然而止。

展柜玻璃映出身后的颀长身影——顾铭远捧着雪山纹建盏站在两米外,那是她曾经跑遍日本为他淘的生日礼物。如今他指节泛白地捧着它,像捧着最后的救命稻草。

"晚晴..."他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你说过这是存世孤品..."

"摔了吧。"她突然说。

全场哗然。顾铭远瞳孔骤缩,建盏在掌心微微发颤。

"就像你摔碎我的调色盘那样。"苏晚晴转身直面他,平安扣在锁骨处折射出冷光,"当着所有人的面。"

空气凝固。程临不动声色地站到她身侧,这个保护性动作让顾铭远眼底最后的光也熄灭了。

"如果这样能让你解恨..."

建盏砸在大理石地面上的脆响惊动了整个展厅。瓷片飞溅中,苏晚晴弯腰拾起最锋利的一片,在众人倒吸冷气声中——

唰!

瓷片划过她自己的手腕!

"晚晴!!"

两个男人同时冲上来,却被她抬手制止。鲜血顺着皓腕滴落,却在触及皮肤前被丝巾挡住——原来只是虚划。

"看清楚了?"她将瓷片丢进垃圾桶,"这才叫报复。"

程临适时递上消毒湿巾。苏晚晴慢条斯理地擦拭手指,全程没看跪在地上捡瓷片的顾铭远一眼。

"顾先生,您送的砗磲白已经用于《五马图》修复。"她指向展厅中央的镇馆之宝,"要砸了吗?"

这句话彻底击垮了他。顾铭远踉跄起身时,西装裤管露出脚踝上淡淡的纹身——是日期,她流产那天的日期。

"我明白了..."他笑得比哭还难看,"你宁愿毁掉珍宝,也不肯给我半分机会。"

记者们的长枪短炮疯狂记录着这一幕:昔日商界新贵狼狈离场,而那位曾被他圈养的金丝雀,如今正用他梦寐以求的珍宝,一寸寸凌迟他的灵魂。

深夜,故宫文物医院

苏晚晴独自站在X光机前,《雪景寒林图》的扫描影像在屏幕上流淌。画角一枚暗记突然让她呼吸停滞——「张门晚晴」四个小楷,是她十五岁临摹时的私印。

原来这幅画,竟是师父当年特意留给她的嫁妆。

手机震动,程临发来消息:「我在西三所发现些东西,你会需要」

配图是泛黄的病历本——林薇薇三年前在某私立医院的堕胎记录,签字栏赫然是顾铭远的笔迹。

窗外,今年的第二场雪悄然落下。苏晚晴将额头抵在冰冷的仪器上,突然笑出了眼泪。

第9章 法庭对峙

北京市朝阳区人民法院

苏晚晴站在原告席上,黑色西装掐出凌厉的腰线。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羊脂玉平安扣——这是今早程临亲手为她戴上的。

"被告方是否认可原告提交的堕胎记录真实性?"法官敲击法槌。

顾铭远的代理律师额头冒汗:"这...这与本案无关..."

"认可。"

低沉的声音从被告席传来。顾铭远站起身,手工西装的袖口露出腕骨嶙峋的弧度。三个月来第一次,他直视苏晚晴的眼睛:"2019年12月,林薇薇确实怀过我的孩子。"

旁听席一片哗然。记者们的闪光灯暴雨般砸来,照亮他眼下的青黑——那是连续熬夜查看流产医学资料的痕迹。

苏晚晴忽然笑了。她缓缓从公文包取出平板,调出一段监控视频。画面里,林薇薇正往护士台塞信封,时间显示正是她流产当晚。

"巧了。"她声音轻得像羽毛,"我流产时,顾先生的情人正在产科买通护士。"

法官皱眉:"原告是否暗示..."

"不是暗示。"程临突然从旁听席站起,"这是刑事附带民事诉讼的补充证据。"

他走向证人席的步伐沉稳有力,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协和医院的工作证。当这个年轻医生平静陈述那晚苏晚晴子宫大出血的细节时,顾铭远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休庭间隙

苏晚晴站在走廊窗前,初春的阳光透过玉兰树枝桠,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没有回头。

"晚晴..."顾铭远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我放弃所有财产。"

她转身,发现他手里攥着股权转让书——顾氏集团67%的股份,市值近百亿。

"条件?"

"没有条件。"他苦笑,"只是突然明白,这些本来都该是你的。"

文件翻到最后一页,签名处晕开一滴水渍。苏晚晴忽然想起新婚夜,他也是这样抓着她的手在婚书上签名,那时他指尖有松木香,眼底有星光。

"顾铭远。"她将文件推回去,"你知道我最后悔什么吗?"

他喉结滚动,等待判决般绷紧下颌。

"我居然为给你买生日礼物,卖掉了张大千的课徒稿。"她轻笑,"那本来能换套四合院的。"

这句话彻底击碎了他。顾铭远踉跄扶住窗台,玉兰花影在他苍白的脸上摇晃。远处法警走来,提醒庭审继续。

擦肩而过时,他突然抓住她手腕:"如果..."

"没有如果。"她抽出手,无名指上光秃秃的戒痕在阳光下刺眼,"只有后果。"

最终宣判

"准予离婚。"法槌敲下,"夫妻共同财产按7:3分割。"

旁听席哗然——这比例远超法定标准。法官补充说明:"被告自愿放弃抗辩权,并提交了财产转移证据。"

苏晚晴皱眉看向被告席。顾铭远正将U盘递给书记员,里面是他这三个月搜集的林薇薇挪用公款证据。

"另外..."法官突然转向她,"被告请求宣读声明。"

顾铭远站起来,西装裤管露出脚踝上那个日期纹身。他展开的纸张在颤抖,声音却异常清晰:

"本人顾铭远,自愿放弃所有上市公司职务,并承诺终身不从事与文物相关行业。"

记者席炸开锅。这等于自断前程——顾氏集团核心业务正是古建修复。

"你疯了?"连他的律师都失态站起,"这不在协议里!"

"在我心里。"顾铭远看向苏晚晴,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清明,"有些错误,需要一生来赎。"

阳光突然刺眼起来。苏晚晴看见他无名指上深深的戒痕,看见他西装内袋露出的胃药包装,看见他身后玻璃窗映出的、自己微微发颤的指尖。

"原告是否接受调解?"

全法庭屏息。

"不接受。"

她起身时平安扣滑出衣领,在阳光下莹润生辉。程临在旁听席微笑,这个默契的表情让顾铭远眼底最后的光也熄灭了。

宣判后

法院台阶前,记者们长枪短炮围住苏晚晴:"苏女士,对于顾先生当众自毁前程您怎么看?"

春风卷起她鬓角碎发。她望向马路对面——顾铭远正独自走向一辆普通出租车,曾经前呼后拥的顾总,如今连司机都没有。

"迟到的深情..."她转身钻进程临的车,"比草贱。"

车窗升起时,她最后看见顾铭远弯腰捡起被风吹走的文件,那截露出的手腕上,除了纹身还有道新鲜的疤痕——正是建盏碎片的形状。

第10章 碎玉不重圆

敦煌莫高窟数字展示中心

苏晚晴站在全息投影前,指尖轻点控制屏。268窟的飞天在环形幕墙上苏醒,千年矿物颜料在她的调控下重新焕发光彩。台下闪光灯如星河般闪烁——这是全球首个"数字重生"文物保护项目,她带领的团队刚获得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嘉奖。

"苏博士!"金发记者挤到前排,"传闻您拒绝了哈佛的聘书?"

她耳垂上的青金石耳钉在聚光灯下微闪:"敦煌的沙子还没研究透呢。"

笑声中,程临悄悄递来保温杯。他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钢笔,正是她去年送的生辰礼。两人相视一笑的瞬间,后排突然传来骚动。

苏晚晴的视线穿过人群,落在最后一排那个戴鸭舌帽的身影上。即使遮住半张脸,那截露出的手腕上,褪色的日期纹身依然刺眼——2021.12.24,她流产的日子。

"要清场吗?"程临低声问。

"不用。"她转身调试设备,"无关人员而已。"

全息投影突然切换成257窟的修复影像。当九色鹿壁画在光影中重生时,观众席传来压抑的抽泣声。苏晚晴没有回头,她知道是谁在哭。

报告会结束

暮色笼罩戈壁,苏晚晴独自走向停车场。沙粒摩挲鞋底的声音突然被另一种脚步声覆盖——不近不远,始终保持着三米的距离。

"跟够了吗?"她突然转身。

顾铭远僵在原地,冲锋衣兜里露出药瓶轮廓。这一年媒体追踪的零星报道闪过脑海:他变卖豪宅成立非遗基金会,亲自去西藏采集矿料,在青海遭遇车祸却坚持亲手押送一批失传的朱砂进京...

"我...来送颜料。"他声音哑得不成样子,递来一个锡盒,"听张老说你在找隋唐时期的青金石..."

锡盒打开,矿石在夕阳下泛着幽蓝。这种成色,如今世上不足百克。

"条件?"

"没有条件。"他低头看自己磨破的鞋尖,"就当...赔你那套被林薇薇毁掉的敦煌色卡。"

风突然变大,苏晚晴的丝巾被吹向远处。顾铭远本能地追出去,却在触到面料的瞬间剧烈咳嗽起来——青海车祸留下的后遗症。

她看着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跪在沙地里干呕,突然想起法庭上他放弃一切的宣言。

"值得吗?"

顾铭远攥着丝巾的手一颤。暮色中,他抬头的样子像极了当年在咖啡馆初遇的少年:"我这种人...配谈值不值得吗?"

远处传来程临的呼唤。苏晚晴接过丝巾,指尖无意擦过他腕上那道建盏疤痕:"顾铭远,放下吧。"

这句话终于击碎了他。男人佝偻着背脊,眼泪大颗砸进沙土:"我试过了...真的试过了..."

深夜,敦煌山庄

程临将热牛奶放在露台茶几上:"他还在景区门口站着。"

苏晚晴望向远处,戈壁滩上的身影渺小如芥子。月光将那截露出的手腕照得惨白,上面除了纹身,还有道新鲜的伤口——是开采矿石的痕迹。

"这是本周的体检报告。"程临突然递来平板,"胃癌早期,饮酒过度导致的。"

屏幕上的胃镜影像泛着病态的红。她想起今天顾铭远递颜料时,冲锋衣下空荡的腰身。

"要告诉他吗?"

"不必。"她关掉屏幕,"生死有命。"

程临欲言又止,最终只是为她披上外套。月光下,两人无名指上的对戒微微发亮——三个月前,他们在修复好的257窟前举办了简朴的婚礼。

远处戈壁突然卷起沙尘暴。那个固执的身影终于踉跄离去,像一滴水消失在大漠里。

翌日清晨

苏晚晴在工作室门口发现个包裹。拆开层层防震材料,里面是只残缺的建盏——正是去年顾铭远当众摔碎的那只。

盏底用金缮工艺修补,裂缝中流淌着金线。附带卡片上只有一行字:

「破镜难圆,但至少...可以学着与裂痕共生。」

她将建盏放进陈列柜,与那盒青金石并列。阳光穿透云层,金线与矿石同时闪烁,像极了他们支离破碎的过往。

窗外,鸣沙山的轮廓在晨光中渐渐清晰。新的一天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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