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绮姿满心欢喜地离开了，张俊山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拄着拐杖回到了客厅，径直走到刚才绮姿坐过的地方，慢慢地坐了下来。
他把拐杖靠在沙发上，身体靠在沙发背上，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几口气。他似乎还能感受到绮姿留下的气息，然而他的脑海里却全是雪婉的影子。
想着刚才这出乎意料的一幕幕，他的眼眶又不受控制地湿润了……
第二天早晨一大早他就醒了。像往常一样，他起床后，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后，便拿起床头柜上的雪婉的遗像，对着它又说了一些心里话。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没有把遗像放回原处，而是用旁边的毛巾把它包裹好，然后放到了衣橱里了。
吃完早饭，他并没有把用过的碗筷放在厨房的水池里，等绮姿来洗，而是像往常一样，自己把它洗完了。
接着，他便钻进书房，一边批改着学生们的作业，一边等待着绮姿的到来。通常上完课，他都是在学校的办公室里批改作业的，可是如果周五有课，他都是把收上来的作业带回家，周末在家里批改。
以前他在家里批改作业，批改得都比较快，可是今天却总是无法集中精力，因而进展十分缓慢。
他的脑子里总是浮现出雪婉的影子，也可能是绮姿的影子吧，因为她们二人长得实在是太像了。
他老是不自觉地瞥一眼桌子上的闹钟，心里有一种抑制不住的期盼的冲动，想要尽快见到绮姿。
眼看着就快要到九点了，他看了一眼那一摞作业，和旁边批改完的那几份，不禁苦笑了一下：“咳—— 我这是怎么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只批改了这么几份。”
“叮咚，叮咚，叮咚。”正在这时，大门的门铃声响了起来。
张俊山急忙起身，拄着双拐来到大门前。他快速地打开门锁，把门轻轻推开。
大门被拉开了，站在门口的绮姿，上身穿一件白色的短袖衬衣，下身是一条裙摆刚到膝盖的灰色短裙，披肩长发被扎成了一条马尾辫，正笑盈盈地站在门口。
“张老师，早上好。”她先开口打招呼道。
“早上好，早上好。”张俊山也赶紧招呼道。“快进来吧。”
绮姿进了门，弯腰脱掉脚上的鞋，光着脚走进了屋。
“你早上吃过饭了吗？”张俊山关心地问道。他记得昨天跟她说过，她可以来这里吃早饭的。
“吃过了。”绮姿回道。她一眼瞥见厨房水池边的碗架上，晾着的碗筷，便又道：“你早上用过的碗筷，放着等我来洗嘛。”
“没事的，就这几个碗筷，三两下就洗完了。”张俊山回答道。
“张老师，你要是没有什么偏好的话，那我就从客厅开始打扫了。”绮姿瞥了一眼客厅，回过头对他道。
“可以，从哪儿开始都行。”他回答着。接着他指着放在过厅餐桌上的毛巾，清洗喷剂，橡胶手套，卷纸等又道：“哦，保洁用的东西都在这儿，水盆，水桶和拖把都在卫生间里。”
“好，知道了。”绮姿说着，径直走进卫生间。
一阵“哗哗”的水流声后，她提着一桶水走了出来，放到客厅的地板上后，又出来拿着毛巾等物进了客厅。
张俊山跟着也进了客厅，但他并没有坐在沙发上看着绮姿擦电视机和机柜上的灰尘，而是也抓起了一块毛巾，在水桶里沾了一点儿水，也开始擦起皮沙发上的灰尘来了。
“张老师，你不用擦的，你坐在那儿看着就行了。”绮姿原以为他只是进来看她打扫卫生的，却没想到他竟然也动手打扫了。
“没事儿的。”张俊山笑着回道。“我的腿没受伤之前，我都是自己打扫的。现在也只是有些地方够不到了，其它地方还是能做的。”
“那好吧，可是你一定注意不能把腿再伤着了。”绮姿一再叮嘱他道。
就这样，两个人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
张俊山擦着擦着，感到自己好像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与雪婉在一起时的美好时光了。
他见绮姿手脚灵活，干活儿很麻利，心中不禁感叹不已。他想赶上绮姿的速度，也试图加快速度，然而干了一会儿，他就感到浑身开始燥热起来，头上也渗出了汗珠。
他抬头去看绮姿时，发现她已经把电视机和它下面的机柜都打扫干净了，已经移步到客厅与阳台之间的玻璃拉门前面去了。
只见她踮起脚尖，伸出右手在擦拭着玻璃拉门上面的那一条窄窄的、横跨在玻璃门上面的玻璃窗了。
早晨的朝阳从阳台上照射进来，在绮姿的周身，留下了一条金色的轮廓。她的马尾辫随着她的右手的动作，在微微晃动着。
她那高高举起并且向上伸出的右手，把她的衬衣的下摆也一起提起，露出了她那雪白的小蛮腰。随着她的身体的微微晃动，裹着灰色短裙的臀部，也跟着微微摇摆着。裙子下面露出的那双玉腿，不时地忽左忽右地挪动着，让已经看呆了的张俊山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当绮姿放下踮起的脚尖，转过身来时，让他猛然清醒过来了，这不是雪婉，于是慌忙地把目光移开了。
绮姿走到水桶边，把手中的湿毛巾放在水桶里搓了几下，然后拿出来用双手拧干，便又起身走到玻璃拉门前，开始擦拭拉门了。
直到他们把客厅都擦干净了，张俊山便喊绮姿坐下来喝点水，稍稍休息一下。
休息过后，绮姿开始把客厅地板吸尘，吸完后，又用湿拖把，把地板全都拖了一遍。
此时已近中午了，绮姿来到厨房，东摸摸西看看，开始熟悉厨房里各种物件所放的位置，张俊山站在厨房门口，一一向她说明着。
绮姿打开冰箱，查看了一下里面的东西，发现所剩的蔬菜并不多了。再拉开冰箱的冷冻室，发现里面有冷冻的肉、大虾和鱼等。
“张老师，中午你想吃什么？”绮姿看着冰箱里的东西，头也没抬地问道。
“随便吧，你想吃什么，就做什么吧。”张俊山回道。“不过，冰箱里剩的东西不多了，中午就凑合做点吧。明天我带你一起去超市，去买一些回来。”
“嗯——好吧。”绮姿答应着。
她一边从冰箱里往外拿东西，一边暗暗在心里想：“这个张老师跟以前遇到的雇主都不一样，以前那些人基本就坐在那里做自己的事情；或者紧盯着我干活，指手画脚的。张老师很随便，像个家长似的。咳—— 我爸爸要是能有一半儿像他就好了。”
站在厨房门口看着绮姿做饭的张俊山，盯着她，不时地提醒她“不要切到手了。”“炒菜时戴上手套，不要让油溅到手上了。”“炒完菜，记住把火关了。”等等，好像导师在指导自己的学生一样。
像当时绝大多数的人一样，张俊山小时候家境贫寒，放学回到家里时，都需要自己做饭吃，也因此还在上小学时，就学会了做饭，虽然只是煮面之类的一些简单的饭。
以他的经验来看，能看出来绮姿会做饭，但是显然做的不多，不是很熟练，于是便好奇地跟她聊了起来。
“你是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现在的孩子基本都不会做了。”
正在切菜的绮姿回头看了他一眼，回答道：“上初中时学会的。那时候放学回家，姥姥和姥爷还在上班，我饿了就自己煮点儿面条什么的，后来就一点儿一点儿地学会了。不过，上高中时基本都是住校，都吃食堂，不用自己做了。”
“啊——是这样啊。”张俊山若有所思的样子。“你是跟姥姥、姥爷住在一起的吗？”
“是的。我妈在我三岁时就去世了，我是姥姥和姥爷从小带大的。”绮姿平静地说着。
“啊……对不起，说到你伤心的事了。”张俊山说着，心里感到十分伤感。
“没事儿，这么多年都过去了……”绮姿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的忧愁。“那时侯我还太小，都不记得妈妈的样子了。不过，看她以前的照片，我跟我妈长得很像。我姥姥说，我妈对我可好了，我很想她。”
“你妈妈也很想你的……”张俊山也没想到自己会这样脱口而出，他的声音带有一丝哽咽。
绮姿似乎听出了一丝异样，回过头来看了张俊山一眼。
“我是说——做妈妈的肯定也会想念自己的女儿的……”他慌忙又加了一句，就这样敷衍过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