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的风像刀子般刮着窗户，破旧的出租屋里，宋婉婷蜷缩在单薄的被褥中，浑身发抖。三十二岁的面容枯槁得像是五十岁的老妇，眼窝深陷，皮肤泛着不健康的蜡黄色。床头柜上散落着三个空酒瓶和一瓶已经见底的止痛药，瓶身上"肝病慎用"的标签被她用指甲刮得模糊不清。
肝区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疼痛，她知道自己快不行了。也好，这样的人生早点结束反倒是种解脱。她艰难地伸手想拿水杯，却碰倒了酒瓶，玻璃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窗外飘着1990年的第一场雪，宋婉婷恍惚间想起六年前那个春天，自己穿着崭新的的确良衬衫，扎着两条乌黑油亮的辫子，为爱远嫁梅城时的模样。二十五岁的她眼里盛满星光，以为等待自己的是夫妻恩爱、家庭美满的幸福生活。
"都是骗局..."宋婉婷干裂的嘴唇蠕动着，喉咙里泛着血腥味。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眼眶火辣辣的疼。
她永远记得那一天，提前从梅城剧院排练回来，推开宿舍门看见的场景——丈夫赵建国和自己最好的闺蜜孙莉赤身裸体地纠缠在他们的婚床上。孙莉雪白的大腿缠在赵建国腰间，鲜红的指甲在他背上留下道道抓痕。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膻味，混合着孙莉最爱的茉莉香水味。
"建国哥...快一点..."孙莉那声甜腻的呻吟至今仍在噩梦中回荡。
宋婉婷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孙莉是赵建国的青梅竹马，纺织厂厂长的千金，现在是医务室护士，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结婚时还当了自己的伴娘。她待孙莉亲如姐妹，却不知两人早已暗通款曲。
更残忍的是，他们早就计划好了一切。赵建国利用婚姻法，反咬她有"精神病倾向"，孙莉作伪证说她经常无故打骂孩子。最终她不仅失去了婚姻，连五岁儿子小军的抚养权都没保住。
"妈妈对不起你..."宋婉婷痛苦地蜷缩成一团，脑海中浮现儿子被带走时哭喊着伸手要妈妈的模样。那之后，她试图上诉，但一个外地嫁来的弱女子如何斗得过在当地人脉深远的丈夫？绝望中，她开始酗酒，用酒精麻痹痛苦，直到身体彻底垮掉。
呼吸越来越困难，宋婉婷感觉生命正在流逝。弥留之际，她咬牙切齿地发誓："如果有来世，我绝不会再做任人宰割的羔羊..."
突然，一阵刺眼的白光袭来——
"婉婷，发什么呆呢？快尝尝我做的红烧肉！"
熟悉的声音让宋婉婷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孙莉那张青春靓丽的脸。她穿着时下最流行的碎花连衣裙，领口开得极低，弯身放菜时露出一片雪白的胸脯。空气中飘着红烧肉的香气和孙莉身上浓郁的茉莉香水味。
宋婉婷胃部一阵痉挛。这味道！就是那天在婚床上闻到的！
她死死掐住自己的大腿，尖锐的疼痛提醒她这不是幻觉。环顾四周，她震惊地发现自己坐在家里的餐桌前，墙上日历显示1985年4月12日——这是她刚来到梅城不到一个月的时候！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赵建国从厨房走出来，穿着工厂车间的工作服，年轻英俊的脸上带着虚假的关切。他的目光在掠过孙莉低垂的领口时，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两秒。
宋婉婷强压住内心的惊涛骇浪，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疼痛让她保持清醒："没事，可能有点累了。"
她接过碗筷，注意到孙莉给赵建国盛的饭明显比给自己的多，肉块也更肥美。上一世的她竟然傻到以为这只是朋友间的关心。
"建国哥，尝尝这个。"孙莉夹起一块肥瘦相间的红烧肉，直接送到赵建国嘴边。她的指甲染着淡粉色，在灯光下像十片小小的花瓣。
赵建国自然地张口接过，嘴唇不经意擦过孙莉的指尖："莉莉手艺越来越好了。"
"专门为你学的呀。"孙莉娇嗔道，眼波流转，"上次你说食堂红烧肉太柴，我特意去国营饭店找大师傅讨教的秘方。"
宋婉婷胃部痉挛。她突然想起赵建国书桌抽屉里那本《青春之歌》，夹着孙莉高中毕业照——照片背面用红笔写着"给最爱的建国哥"。
"婉婷你也吃啊。"孙莉突然转向她，夹了一块瘦肉放进她碗里，笑容甜美无害，"嫂子太瘦了，得多补补。"
那声"嫂子"叫得刻意又做作。宋婉婷突然想起，上一世孙莉从来不在赵建国面前叫自己"嫂子"，总是亲热地喊"婉婷姐"。看来这时候两人还没完全勾搭上，孙莉还在扮演乖巧妹妹的角色。
饭桌上，赵建国和孙莉谈笑风生，回忆着童年趣事。
"记得吗？那年夏天在河边，我差点溺水，是建国哥把我救上来的。"孙莉眼中闪着异样的光彩，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锁骨下方，"你抱着我一路跑回村，我心跳得可快了。"
赵建国喉结滚动："那时候你才多大，十四还是十五？"
"十六啦！"孙莉娇嗔地拍了下赵建国的手臂，"人家那会儿都发育好了..."她的声音低下去，脸泛红晕。
宋婉婷猛地放下筷子，发出"啪"的一声响。两人同时转头看她。
"我头有点晕，先去躺会儿。"她强撑着微笑，"你们慢慢吃。"
走进卧室关上门，宋婉婷浑身发抖。她终于想起来了，赵建国确实提过这事，但版本完全不同——他说是孙莉贪玩差点淹死，他作为领居家哥哥不得不救。现在看来，那次"救命之恩"恐怕早就埋下了祸根。
夜深人静，确认赵建国熟睡后，宋婉婷轻手轻脚起床，来到卫生间锁上门。镜中的自己年轻饱满，眼角还没有皱纹，嘴唇红润，完全不是后来那个被生活摧残得形销骨立的可怜虫。
她拧开水龙头，让冷水冲刷着颤抖的双手。镜中的女子眼神逐渐变得锋利如刀。
"这一次，我不会重蹈覆辙。"她对着镜中的自己轻声说，声音像是从地狱里爬回来的恶鬼，"我要让你们也尝尝被最信任的人背叛的滋味。"
回到卧室，她从衣柜深处找出一个崭新的笔记本——这是结婚时赵建国送她的，上一世她舍不得用，最后被孙莉拿去写了情书。现在，她要在上面记录那对狗男女的每一处破绽。
借着月光，她写下今天观察到的细节：
1、赵建国看孙莉胸部的眼神
2、孙莉故意用喂食动作进行肢体接触
3、河边救人事件的两种说法矛盾
4、孙莉刻意强调"发育好了"
写完后，她把本子藏在了缝纫机底板下的暗格里。上一世她太傻，把心事都写在放在抽屉的日记本里，最后成了他们指控她"精神异常"的证据。
窗外，春夜的月光皎洁明亮，宋婉婷站在窗前，望着远处厂区值班室闪烁的灯光。暗暗发誓：她——一个重生归来的灵魂，将要在看似铁板一块的包围中，为自己杀出一条血路。
赵建国在睡梦中翻了个身，手臂搭在了她刚才躺过的位置，衣领倾斜，漏出锁骨处一块青蛇刺青，这刺青曾让宋婉婷为之着迷，如今，她冷冷地看着这狰狞的“青蛇”，嘴角勾起一抹冰凉的微笑。
"游戏才刚刚开始，亲爱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