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儿本来都在说说笑笑,木老爷子这么一闹,都不说话了,闷着头吃饭,他们感到了危险。
很快夜幕降临,众人焦急地等待着,只听马蹄声急速而来,“马是大青,木爷爷这快就回来了。”庄虎说着,迎上前去。
正是中秋时节,昼长夜短,天色还是不很黑,只见雪青马口气狂喷,上面的木老爷子左胸有血迹,左臂比平时粗了一些,庄虎急忙扶他下马,“老三快拿解毒散来!”木老爷子叫道。
木老爷子中了毒暗器,古云为他割开伤口,挤出毒血,很快救治完毕。木老爷子长出了一口气,沉重说道:“王六子是回不来了,咱们把车上……”他突然住口,伏地听了片刻,起来后仰天长叹。众人也跟着揪心起来。
木老爷子面向众人,挨个看着,最后将目光落在庄虎身上,接着摸出几枚铜钱般的东西,把捏着说道:“都走不了了。货在人在,准备玩命吧。”
大多数拳行都有货在人在的规矩,义友拳行也不例外,不过并非所有人都要跟着货物一起死,要有人回去报信。
木老爷子招手叫过来雇主的几个伙计,说道:“你们不是拳行的人,赶紧逃命,碰到贼人话讲清楚,兴许能逃过一命。”几个伙计急忙走了。
“准备弓箭。木师叔,是否推倒车辆?”古云问。
弓箭是各拳行必备的武器,在危险来临、已经不能运走货物的情况下,拳行的人会推倒车辆,借助车辆的掩护向敌人射箭。
“随便,没有大用。”木老爷子冲他挥挥手,瞪着庄虎说道,“今晚谁都能死,你不能死!”
四面传来马蹄声,众人只觉得马蹄声踏在了心上。
庄虎看一眼任俊,对木老爷子请求说道:“小俊的武艺还没练成呢,让他走吧?”
“我不想死。”任俊撅起嘴巴,扮着苦脸说,“死了就要等上二十年再混江湖,还不知道那时候你们认不认得我。”
庄虎心里一热,揽着他的肩膀说道:“混蛋!这时候还有心说笑,嫌我骂你骂得不够?来时大掌柜对我说了,我能当家时就当家。现在我就当一回家,必要时我掩护你回去。”
木老爷子瞪眼训斥:“你个毛孩子当谁的家?这里我说了算!你当让你回去是你长得俊一些?是只有你才能杀得出去,你的功夫好。还有,虽说大伙儿死得其所,家里的老小还要有人养活,有你在我放心。不废话了,来人了。”
东面只来了六骑,一字排开,人人戴着蒙面的头套,其中一人下马来到近前,挨个看了一遍,回头笑道:“彭知云那婆娘果然不在,哥哥不用动手了。”
这个人的后面,居中的汉子浑身杀气,看着十分威猛,此时鼻子一哼,眼神中完全是不把名噪江湖的义友拳行第一高手彭知云放在眼里。
庄虎是彭知云的得意弟子,心里正不服气,猛看到这个人的刀十分惹眼。这口刀古香古色,刀鞘通身雕了一条龙,龙睛中不知道嵌了何种宝石,忽明忽暗地放出光来,宛如真的眼睛忽睁忽闭。庄虎很想看看鞘里面是一口怎样的好刀,可他再看这个人时,立刻忘记了刚才的刀。他感到这个人如同一座迸发的冰川,弥漫出强烈的寒气,这寒气冷的不是肉,也不是骨,而是人的心,这人有如此重的杀气!庄虎的心直跳,立刻手里出了一把汗水。
古云稳稳地走到队伍前面,抱枪行礼,严肃说道:“前面的朋友,在下义友拳行古云,江湖混号断喉枪。干咱们拳行的,吃的是朋友饭,穿的是朋友衣,列位朋友借条路走,让咱们混口饭吃,说出高姓大名,日后一定重谢。”
刚刚说话的蒙面人听了,顿时狂笑一阵,盛气凌人说道:“哼,偏不如你所愿。今晚你们横竖是个死字,废话不必说了!”
木老爷子发话:“老夫本以为来的是三头六臂的人物,原来是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蒙面人看怪物的眼神望着他,眼里含笑说道:“我本以为这位老人功夫练了这么久,必定武艺非凡,却原来一束暗器都接不下来。”
木老爷子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任俊说道:“这位小哥还未长大,木爷爷,何必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任俊听出对方的声音稚嫩,想来年纪未必比自己大。
蒙面人一听这话立刻目露凶光,恨恨地看着任俊说道:“这位小哥,请教姓名?”
任俊本来一张俊秀的娃娃脸,如今这张脸已是满面冰霜。他已经没有耐心等待,抽出了钢刀,缓缓走上去,沉声说道:“你不配知道小爷的姓名!不过小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从不没脸见人!小爷义友拳行任俊。来,手底下见个真章。”将手中刀一挺。
少年蒙面人肩膀一耸,冷笑一声走开了。
任俊正在恼怒,敌人队伍里一个粗壮汉子已经走到了一旁,手里一口笨刀,冲着任俊一招手。任俊挥刀扑了过去,两人打了起来,只见刀光闪闪,二人战了二十招,古云急忙对庄虎道:“你去替他下来。”
笨刀又叫砍刀,是份量最重的刀,以劈斩见长,任俊用的也是砍刀。
庄虎正要说话,古云已经提枪上前,喝道:“二人住手!”
“慢着!锁喉枪古师傅算个人物,咱们一个萝卜一个坑,少爷来接你。”蒙面少年纵身来到古云的对面,一摆手中油铜棍,当头劈下!
古云杀心已起,对劈向头顶的铜棍不架不退,猛地斜上一步,刺出一枪,这招狠毒!蒙面少年毫不慌乱,瞬时飘身躲过。有句话说得好,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少年只这一个动作,古云心里凉了半截。对手的身法如此灵动,彭知云也不过如此。古云心念到此也想开了,左右不过一死,豁出去了!展开自己最拿手的十二路锁喉枪法,攻而不守,招招指向对方的要害。
蒙面少年舞动油铜棍,只见招式虚幻,棍影层层,木老爷子和庄虎四目对望,愕然摇头。二人都是行家,居然完全没见过这样的棍法,“烧火棍?”庄虎猛地想起来。
木老爷子听了微微点头,眼神中更加惊愕。烧火棍法乍一听来平常,但说到它的另一个名称就不平常,紧那罗棍,紧那罗王可是佛教的护法战神!
烧火棍法出自少林,相传元朝末年红巾军包围少林时,紧那罗王化身为一个烧火僧,随手拿起一根烧火棍使出,只见烧火棍幻出漫天的棍影,红巾军当场吓得退出寺外,从此留下了这套棍法。紧那罗棍只在少林武僧中秘传,而且只有优秀的嫡传弟子能够学到,蒙面少年一头长发,绝不是少林嫡传弟子,他怎么学来的?
蒙面少年人使出这套棍法,对战古云显得轻松,只是他十分谨慎,不放手进攻,除了古云在拼命,也因为古云用的是枪。
对一个合格的枪手来说,枪就如同人的一个器官须臾不离,连睡觉都是靠在床头,这就是“年刀,月棍,不离手的枪”,江湖人都忌惮对手用枪。
拳行这边,一位手持双铁戟的壮年汉子紧紧盯着任俊和粗壮汉子的打斗,这时回头叫了一声:“我上了!”立刻赶了过去。
拳行分三种人,地位最高的叫师傅,下面的叫打手,这两种人是主力,至少也是武艺不错的江湖好手,最差的叫趟子,俗称跑趟的,壮年汉子名叫韩有胜,是一名打手。
“小俊不好!”木老爷子也发现不对。
粗壮汉子与任俊都是重刀,二人都是以力取胜,互不相让,双刀交击“当当”作响,任俊已经手松,刀法散乱,古云早看出任俊不是对手,想换人却被挡住。
“木爷爷,冲吧?”庄虎看着任俊,焦急叫道。
这次庄虎和古云是双主力,古云上了庄虎就成为看家的大将,不能擅自行动。
左面、右面和后面都来了敌人,说话间这些敌人已经逼近,这是四面合围,要一网打尽。拳行三个打手各带了两个趟子被指派护住三面,庄虎和木老爷子这里除了韩有胜还有一个打手和几个趟子。
“看那人,是个暗青子高手,我老了,只铜钱镖的功夫还没丢下……”木老爷子的眼睛盯住对方观战的一个人,话没说完,对面的暗器高手已经出手,两枚钢镖打向韩有胜,韩有胜闪身避过一镖,“啊!”地痛叫一声,被一昧钢镖打入肋下。
“别管任俊!帮古老三干掉对手,一线生机!你们几个拦住敌人,尤其那个使龙鞘刀的,用命!”木老爷子急声说道。
几个人同声答应,庄虎立刻冲向蒙面少年,“冲!”木老爷子大喊一声,一扬手,左右手各两枚铜钱向敌阵中的暗器高手和使龙鞘宝刀的高手射去。
“狗贼暗算!”使龙鞘刀的敌人一声大喝,钢刀空中一卷,两枚铜钱镖左右横飞。
这一刀有波涛之力,木老爷子顿时明白自己的决定大错特错!遇到了江湖上的超级人物,甚至是顶尖的高手,自己居然没让庄虎逃走,而是令他上去拼命,这是要大伙儿全死在这里!
暗器高手没有龙鞘刀高手的功力,身形一闪避开,随即两枚钢镖射出,一射古云,一射庄虎。
场上,古云与蒙面少年以快打快,已经战了四五十招,古云久攻不下,后继乏力,他面色狰狞,深吸了一口气,大喝一声,双手连翻,枪尖乱舞,正是一招毕生绝技“连环夺命枪”,蒙面少年并不避让,使出绝技“七宝金莲”硬接硬打,这是本领远高于对手的打法,也是蔑视对手的打法,也是杀人诛心!猛地一条人影杀了进来,正是陆虎。
二人正杀到紧要关头,忽略了外界,蒙面少年突然发现陆虎来到了身前,不由得手下一慢,古云正好拨开铜棍,银枪杀出,却没有觉察袭来的暗器,被飞镖射中头颅,他的枪依然杀出,但是变了方向,钉入蒙面少年的左臂。蒙面少年看到陆虎心知不好,却激发出必死之心,他拼命了!手中铜棍正击在了古云的心口,古云口中鲜血狂喷,拄着长枪站立不动,其实人已气绝。
庄虎眼疾手快,平刀一挡,一枚钢镖落地,眼前的古云鲜血狂喷,庄虎挥刀劈向蒙面少年,蒙面少年向后疾退。
“冲!”,“冲啊!”,“上!”,周围传来敌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