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二天，我早早起了床，吃过早饭就离开了家。去宝田家时，路过春花的饭店，我正犹豫要不要进去，把我的想法告诉她，恰好这时春花出来了。看到我，她说：“你在门口发什么呆，快进来吧。”
“我要去宝田家，路过这里，想进去和你说几句话，碰巧你出来了。”说完我跟着春花进了饭店。坐下后我接着说道，“昨天我去市里，在车上碰到了你的同学。她认识我，我却不认识她，她说她叫王莉。”
“王莉你还不认识？当年她总和我在一起。”春花说。“你到市里干什么？”
“到人才市场看看能不能找个工作。”
“找到了吗？”
“倒是有几个单位招人，可人家只要三十岁以下的，白去一趟。”我说。“不过，也不算白去，王莉说她在做煤炭生意，她说现在矿上的煤太贵，她想进点价格便宜的煤。回来以后，我看到电视广告中有卖蜂窝煤机的，当时我就想能不能用煤泥做蜂窝煤。如果煤泥能做蜂窝煤，准能赚钱。宝田家有煤泥，我想到他家和他一起做试验。”
“你这个想法太好了！”春花非常高兴。“我在服务公司当推销员时，有一次出差，在一个县城的旅店里见过蜂窝煤。当时我觉得挺奇怪的，不知道那是啥东西，后来看见一个长驻旅店的旅客把那东西放在一个圆筒里。我好奇，就走过去看看。那个旅客告诉我，那个圆筒是个炉子，那种黑色带眼儿的圆东西是蜂窝煤。”
“在长春念书时，有一次我去一个住在长春郊区的同学家，看到他家有蜂窝煤，当时我也很好奇，特意拿起来仔细看看，那个东西好像是用很细的煤粉压制的，煤泥干了也是粉末，做蜂窝煤应该能行。”
“我看能行。”春花说。
“现在煤泥五块钱一吨，加工成蜂窝煤，最少也能卖几十块钱一吨，这个价钱要比矿上的煤便宜多了，一定不愁销路。如果试验成功了，就办个蜂窝煤厂，我的工作问题就解决了。”
“到底是上过大学的人，就是聪明，我也见过蜂窝煤，就没有往这上想。”春花竖起了大拇指。
“我也是受到广告的启发才想到的。”我说。“我这就去宝田家和他一起做试验。”
“我刚才去市场买菜，看见宝田和他媳妇在那里摆摊，你现在去找他，他也不在家。另外，他家的院子太小，没法做试验。我妈家也有煤泥，院子也比他家院子大。你要是愿意，我和你一起去我妈家做试验，我现在就住在那里。”春花看着我说。
没想到春花竟然主动要求和我一起做试验，这让我喜出望外。心想：这是个好兆头，和春花合伙，没准试验真能成功，接下来她也许会和我一起办厂。她当过推销员，到时候她负责销售，我负责生产。那样的话，不仅解决了我的工作问题，也帮她实现了自己办厂的愿望。在一起时间长了，没准她会放弃等前夫出狱的想法，和我再续前缘。要是那样的话，那可真是锦上添花。
我正在胡思乱想时，春花问：“你发什么呆，不愿意和我一起做试验？”
这时我才回过神来，急忙说道：“你要是愿意和我一起做试验，那可是求之不得，咱俩这就去你妈家。”
“现在就去做试验？”春花问。“蜂窝煤是用机器加工出来的，咱俩什么东西也没有，怎么做蜂窝煤？”
“现在只是搞试验，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也不能冒冒失失地先去买机器。我想，咱们还是先用手工做一些，看看能不能烧。”
“咱们要做的可是蜂窝煤，不是煤球，光用手能做出来吗？”春花面带疑虑。
“咱们做几个厚厚的煤饼，在上面扎几个眼儿，和蜂窝煤差不多。”
“你想得太简单了，煤饼能结实吗，用手一拿还不碎了？”春花说。“我看咱俩还是去找铁柱和长锁，让他们做两个模子。”
“有了模具做出的蜂窝煤也就像模像样了。还是你想得周到。”我打心里佩服春花。
“我怎么能和你比？”春花笑笑说。“你等我一下，我告诉明俊一声，再换件衣服。”说完春花进到里间，很快她穿着一件旧工作服出来了，和我一起去找铁柱和长锁。
到了修理部，我和春花说明了来意。铁柱说：“我只听说过蜂窝煤，没见过，你先画个图，让我们看看蜂窝煤到底是啥样，然后我们俩琢磨一下怎么做模具。”说完他找出一张纸和一支铅笔递给我。
我接过纸笔，在纸上画了一个蜂窝煤的草图。标上了蜂窝煤大致的尺寸。
铁柱接过草图琢磨了一会儿，说道：“我们试试看。”说完他向长锁交代模具的做法。他们先切割下一段铁管，然后把铁管放在一块铁板上，围着铁管画了一个圆，接着用焊枪把那个圆切割下来。他们又切割了十二根长短与铁管相同的钢筋，然后把钢筋直立着焊在圆形铁板上，最后又把焊上钢筋的铁板焊到管子的一端。
看到这里，我高兴地说：“哥们，你们俩真有两下子！虽然我没见过做蜂窝煤的模具，估计就是这个样子！”
“你们拿去试试，看看能不能做出蜂窝煤来！”铁柱说。
“现在这个样子用起来不方便，还应该焊个把儿。”长锁说。说完他拿过一截钢筋，把一端弯成直角，焊在模具的侧面。这时模具看起来像个勺子。
“这样用起来方便了。”春花说。
长锁说：“你们把煤泥放在模具里，压实，再把模具翻过来，扣在地上，然后把模具拿起来，蜂窝煤就做成了。”
“太好了！”我说。“再给我们做一个。”
“好说！以前在机修厂时我做过的模具有的比这复杂多了！”铁柱洋洋得意地说。很快他和长锁又做了一个同样的模具。
我接过做好的模具，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张百元钞票，对铁柱和长锁说：“你们哥俩儿辛苦了大半天，找个饭店喝一杯。我们还要做试验，就不陪你们了。“
铁柱抓住我的手往回推，嘴里说：“石头，你这不是看不起我们哥俩儿吗？”
“那也不能让你们白忙活！”春花说。“这样吧，快到中午了，咱们几个到我家饭店吃顿便饭。”
“做这两个东西也没耽误我们多少时间，我们就不去了。” 长锁说。
“我也不摆八个盘子十个碗请客，就是吃顿家常便饭，客气什么？”春花说。
“我们去可以，饭菜一定要简单。”铁柱说。“一饭一菜，再来一壶老白干。”
“就按你们说的。”春花说。
“你带他们哥俩儿去吧，我回家有点事儿。”我对春花。
“你今天出来就是为了搞试验，回家有什么事？”春花说。“你走回家，再回来，这要耽误多少时间？赶紧跟我走吧。”
“无功受禄，不好意思。”我笑笑说。
“什么时候学得假假咕咕的，一点儿也不像小时候实在。”春花责怪我说。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只好跟他们一起去春花饭店。
进了门，梦玉正在招待客人，看到我们手里拿着的模具，问道：“妈，你们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我和你谷叔叔要搞个试验，这是让你陈叔和郭叔给做的模具。”不知为什么春花并没有告诉儿媳妇我们做什么试验。包间里都有人，春花找个角落让我们坐下，她进了厨房。大约过了十多分钟，春花和梦玉端着四盘菜和一瓶白酒放到我面前。
“不是说好了，一饭一菜吗？”铁柱说。
“我也没多做呀？”春花狡黠地一笑。“咱们四个人，四个菜。这不是一人一个菜吗？”
“你真能狡辩。”我笑笑说。“咱们下午还要做试验，白酒我就不喝了，我一喝就多，别耽误了正经事。”
“你要是怕喝白酒误事，那就喝点啤酒。”说完春花拿来两瓶啤酒。
我对铁柱和长锁说：“我和春花下午要做试验。这事成功与否对我来说关系重大，我就不陪你们喝白酒了。如果试验能成功，我哪儿也不去了，就和春花在咱们这里建个蜂窝煤厂，以后咱们哥们就不会再分开了。”
“要是你们能试验成功，我们哥俩也不开这个修理部了，和你们一起做蜂窝煤。”铁柱说。“开这个铺子也挣不了几个钱。到了冬天，屋子四面透风，我们哥俩儿遭老罪了”
“如果试验成功了，咱哥几个一起创业，建个蜂窝煤厂，有钱大家赚。”春花说。
铁柱和长锁喝白酒，我和春花每人一瓶啤酒。酒足饭饱之后，铁柱和长锁回他们的铺子，我和春花一起去她家。
为了早点到春花家，我们没有走大路，而是抄近路走从矿中到我家旧居那条路。当年我送春花回家半路上被学校的红卫团长带人给抓回学校走的就是这条路。这时，我眼前立刻浮现出我和春花被那几个红卫兵扭着胳膊，押回学校的情景。那件事不仅让我受了皮肉之苦，心理也受到了重创，现在想起来仍然心有余悸。我问春花：“还记得当年在这条路上咱俩被红卫兵给抓回学校那件事吗？”
“那件事把咱俩害得那么惨，我能忘了吗？”春花咬牙切齿地说。“要不是因为那件事，咱俩谁都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我马上听出了春花的弦外之音，她的意思是，如果不是因为那几个人，我们俩很可能恋爱结婚，谁也不会落到下岗、离婚的地步。
“现在咱俩孤男寡女在你妈家做试验，你不怕别人误解，以为咱们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担心地问。
“身正不怕影子斜，怕什么？”春花说。
见春花不介意，我完全打消了顾虑，非常有信心地跟着春花朝她家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