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灵踮脚拂去门楣蛛网时,檐角铜铃忽然叮当两声。
这间临河老屋原是船帮账房,窗棂上还留着算盘珠砸出的凹痕。
王大壮蹲在青石台阶上数金锭,手指抹过砖缝里板结的陈年墨渍——二十年前漕银贪腐案的卷宗,约莫就是在这屋里做平的。
"东厢房梁柱让白蚁蛀了三成。"她指尖叩着墙面,震落几片朱漆剥落的旧账页,"倒是西边灶间还算齐整,那口七星灶改改能煎药。"
王大壮忽将金锭往青砖缝里一按,起身时震得梁上灰簌簌直落:"后头菜窖藏着半窖陈年黄酒,正合埋你那些泣魂花。"
话音未落,隔壁布庄掌柜探头嚷起来:"要挪那酒坛子可得仔细!去年李货郎开坛,醉死了三窝耗子......"
过户那日,老里正捧着地契匣子直咂嘴:"这宅子闹过七任主人,不是破财就是暴病。"江灵接过匣子,顺手往他茶碗里添了把安神草:"无妨,我们命硬。"檐下候着的牙郎突然打了个寒颤——那装金锭的布袋分明是往生教的招魂幡改的。
修缮首日,江灵把渡厄针绾在发间当簪子,踩着吱呀作响的竹梯补瓦。碎瓦片坠在王大壮脚边,惊醒了蜷在墙根打盹的野猫。
那猫儿蹿上院墙时,正撞见他将船帮暗舱拆下的青铜板熔成药炉,暗格里搜出的童工名册在灶膛里烧得噼啪响。
"北窗糊上鱼胶纱如何?"她扬手抛来半卷泛黄的《河防图》,"透光不透影,夜里瞧星象也便宜。"王大壮接住图纸,顺手用烧红的铁钎在墙面烫出七个透气孔,排的却是北斗吞狼的阵势。檐下新悬的青铜铃晃了晃,把偷窥的闲汉惊了个趔趄。
暮色染红洛水时,两人蹲在修补好的七星灶前煨鱼汤。江灵忽然用汤匙敲了敲豁口陶碗:"明日该去刘木匠家订张榫卯床,老睡药草堆终不是法子。"
王大壮舀汤的手顿了顿,勺底沉着的鱼骨忽然拼出个歪斜的囍字。
夜风穿堂而过,掀动了钉在门板上的《安地十策》。
江灵补到"固本培元"那章时,忽听得后院传来闷响——原是王大壮在菜窖口布九宫阵,阵眼压着颗从贪狼船抠下的噬魂钉。月光漏过新糊的窗纱,在他背上映出个摇晃的"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