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1日。
周雅踩着细高跟走出酒吧后门时,春夜的冷风灌进她单薄的裙摆。
两名保镖一左一右钳着她的手臂,像押送货物般将她塞进黑色商务车。
车窗贴着防窥膜,街灯的光斑在玻璃上扭曲成诡异的形状。
"老规矩。"副驾驶的保镖头也不回地扔来一条黑丝带。
她熟练地蒙住眼睛,听见皮带扣碰撞的金属声。
他们在检查她今天有没有偷偷藏东西。
粗糙的手指探进她内衣边缘时,她绷紧的腰腹上还留着昨晚客人用烟头烫出的伤痕。
"操,这妞身上就没块好皮。"肥胖保镖的呼吸喷在她颈侧,带着酒臭的舌头舔过她锁骨上的淤青,脸上逐渐潮红,"破鞋才够味。"
车停在酒店后门。
她被推进一间暗室,剥光,检查,像牲口一样被翻来覆去地"验货"。
肥胖保镖把她按在冰凉的瓷砖墙上,另一人扯着她头发逼她跪下来。
他们总爱在"送货"前先享用"员工福利",美其名曰"替客人试试货"。
二十分钟后,周雅站在淋浴下用力搓洗身体。
热水冲过伤口时疼得她发抖,但比起待会要见的客人,这种疼反而让她清醒。
镜子里映出她青紫交叠的身体,像一张被揉烂又展平的纸。
她机械地涂粉底遮瑕,刷腮红,喷香水。
当她推开套房门时,扑面而来的是红茶香气。
张明远站在落地窗前,西装革履,银边眼镜后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周雅条件反射地扬起甜笑,像只归巢的鸟扑进他怀里。
"张老师……"她故意让声音带着撒娇的颤音,手指却在他看不见的背后攥紧了。
她闻到他身上有医院消毒水的气味,这让她想起小时候发烧,妈妈带她去诊所打针的回忆。
张明远的手虚扶在她腰侧,甚至没碰到她裸露的皮肤。
这是他们第三次见面,他永远这样,像个真正的绅士,连拥抱都克制得像是怕碰碎什么。
但只要他们进入状态,他又仿佛变了个人,粗暴、狂躁、不可理喻的残忍。
他会将所有的负面情绪都鞭打在她身上,尽管她会伤痕累累,可只要事后他搂着自己,忏悔做过的一切,她又会原谅他。
周雅突然感到一阵荒谬的委屈。
其他客人会掐着她脖子骂贱货,会逼她学狗叫,会把她捆成礼物拆开。
可这个鬓角泛白的男人,却总在完事后沉默地帮她扣好衣扣,甚至给她带一盒喉糖——有次她咳了一声,他居然记住了。
"今天要玩什么呀?"她踮脚凑近他耳畔,口红蹭在他雪白领口,"上次您教的物理题,我还想再学学呢……"
说这话时她盯着他镜片后的眼睛,想找出哪怕一丝和其他客人相同的欲念。
可张明远只是摘下眼镜擦拭,露出眼角几道深刻的皱纹。
"先喝点热茶。"他递来的杯底压着一张折叠的纸条,"你嗓子哑了。"
周雅接过茶杯,张明远忽然开口说:“其实今晚不是我想见你。”他说完,让躲在厕所里的段云施走了出来。
两个女人对看一眼,周雅认出了她就是上次突然闯进房间的女人,惊讶之余,一股酸楚漫上心头。
周雅的内心有一股强烈的冲动,想问张明远是不是跟她做过。
但她没有问出口,因为她看到女人的眼神里,含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冰凉。
张明远没有陪周雅一起面对这个段云施,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拍了下烟盒屁股,推开落地窗,走到了阳台上。
房间里只剩下她们。
段云施决定长话短说:“张老师跟我说过了,你已经知道了。”
周雅点头。
“计划是这样的,我们买通了一个保镖,4月7日那天他会带你从酒吧里出来,有人会跟你在一家咖啡店里碰头。”
“你要故意让店里的摄像头拍到你和她的画面,之后酒吧的人会来抓你回去,不过你不用担心,张老师会报警说有人拐卖妇女。”
段云施伸出五根手指:“到时候我会安排你假死,用以引起警方对酒吧的注意,然后我会给你五百万,让你离开香山市。”她看了眼窗户外的张明远:“张老师说让你去他的老家广西,他已经跟自己的妹妹说好了,她会照顾你的。”
提到张明远的老家,周雅显然眼睛亮了一下。
她已经忍不住想去阳台问张明远,他也会一起回老家吗?
抽完了烟,张明远回到房间,他的脊背微微佝偻着,花白的鬓角在白织灯下泛着光,夹烟的手指关节凸起如嶙峋山石。
周雅挽着他的手,低声问他:“你老家是广西的?”
“嗯,广西桂林的,那里风景不错,不过生活节奏很慢。”
他笑着摸了摸周雅的头:“你要是去了那边,我妹妹会照顾你的。”
“那我是以什么……身份?”周雅紧咬嘴唇,终于问出了她想知道的问题。
张明远的手僵在她头上,半晌才回答说:“我资助的一个学生,要在那边发展,所以……”
“啪——”
火辣辣的巴掌打在张明远的脸上,周雅的巴掌甩在张明远脸上时,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张明远的脸微微偏过去,苍白的皮肤上很快浮起一片红痕。
他垂着眼,没有躲,也没有解释,只是沉默地承受了这一巴掌。
周雅的手在发抖,眼眶通红,声音却压得极低:"张明远,我在你眼里……就只是一个可以随便安排的学生?"
张明远缓缓抬手,用指腹蹭了蹭火辣辣的侧脸,忽然笑了。
那笑容疲惫又苦涩,像是早就预料到这一刻的到来。
"不然呢?"他轻声反问,嗓音沙哑,"难道要我说,我是你的客人?还是说……"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旁冷眼旁观的段云施,"一个被我利用来查案的棋子?"
周雅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攥紧。
张明远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却发现里面已经空了。
他捏扁烟盒,随手丢进垃圾桶,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周雅,你该去过正常人的生活了。"
段云施在这时站起身,她红唇微启,略有不耐:"我只希望你们两个人的事情不要影响整个计划。"
她继续说:"距离4月7日还有一段时间,周雅你一定要在这段时间里偷到名单。"
“为什么是4月7日?”周雅不解。
段云施说:“因为那天我会邀请姜淮哲到家里吃饭,他和我老公有点私交,至于为什么是那天,一来给你点时间确定名单的位置,二来我老公比较忙……”
她接着说:“4月7日那天你到了咖啡店,我会叫个女生去见你,她只要说出【可以开始了】你就放心把找到的名单给她。”
周雅深吸一口气:“那要是我找不到名单呢?”
段云施侧过脸,红唇勾起一抹冷淡的弧度:"找不到名单?"
房间里突然安静得可怕。
张明远缓缓走到周雅身边,他的脚步很轻,却像是踩在周雅紧绷的神经上。
他在周雅面前站定,那双总是温和的眼睛此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周雅,"他声音沙哑,伸手轻轻握住她发抖的手指,"你知道为什么我选中你吗?"
周雅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因为你比我们所有人都熟悉酒吧的环境。"张明远的拇指摩挲着她虎口处的茧子,"而且你在里面待得最久,认识的人也最多,我知道有个管事的喜欢你,我知道他。"
他说着嘴角泛起一丝酸楚。
那位管事是酒吧的二把手,也是福庆斋的少东家,曹家最小的儿子曹轩。
提到那个人,周雅的神色变得极其复杂,她的身子微微颤抖,痛斥曹轩的恶劣行径:“他就是个变态,他最喜欢将自己的女人给别人玩,玩的人越多他越兴奋。”
段云施知道周雅在酒吧里受的苦,还有更多像她一样的女生待在那个没有尊严,暗无天日的地方苟延残喘。
"那份名单上,记录着所有参与过'游戏'的客人。"段云施冰冷的声音传来,"只要将名单公布出去,香山市将迎来前所未有的大地震。"
所以……这个计划不仅能让他们得到名单,也能将酒吧里的罪恶公之于众,让那群人渣接受制裁。
"我会帮你们。"周雅听见自己说,声音陌生得不像她,"但我有个条件。"
段云施挑眉:"说说看,我们尽量满足你。"
"无论找不找得到名单......"周雅死死盯着张明远,"4月7日之后,你要和我一起走。"
张明远愣住了。
半晌,他苦笑着点头:"好。"
见周雅答应,段云施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她推开门,最后看了一眼这对奇怪的男女,红唇轻启:"记住,4月7日。"
门关上的瞬间,周雅终于哭出声来。
张明远轻轻将她揽入怀中,像安抚一个迷路的孩子。
周雅紧紧抱着他。
现在,她终于看见了希望的曙光。
能够离开酒吧,就是她现在最大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