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日。
彭小雨的手机屏幕亮起，催款短信一条接一条地弹出来，像是一把把尖刀，扎得她指尖发颤。
“彭小雨女士，您的贷款即将逾期，请于今日24点前还款，否则将产生高额滞纳金，并影响您的个人征信……”
她死死咬住下唇，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几下，又颓然放下。
利息越来越多。
要还的钱不断增加。
一开始一个月要还8个app的钱，后来她为了养好征信，一口气还了6个，剩下两个想要慢慢还。
但某一天，有个网贷公司的经理打电话给她，说可以给她批一笔5万元的贷款，但只能分六个月。
五万元能将剩下的两个app还清，她想也没想答应下来。
钱款顺利到账后，她一口气还完了app上的钱款，每个月只需要还这一笔账单和信用卡就行。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分期五万元分期六个月，每个月的还款压力比之前还要大。
仅仅两个月，她就不堪重负......
厨房里，锅铲翻炒的声音刺耳又急促。
彭小雨机械地翻动着锅里的青菜，油星溅到手腕上，她却连疼都感觉不到。
脑子里全是催债的短信、网贷公司的威胁电话。
“小雨！盐放多了！你想咸死我们啊？”养母尖利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彭小雨猛地回神，才发现自己失手倒了半罐盐进去。
“对不起……我、我重新炒……”她手忙脚乱地关火，额头沁出一层冷汗。
养父坐在餐桌旁，筷子敲了敲碗沿，眼神阴沉：“这个月的钱呢？不是说今天给？”
彭小雨喉咙发紧，声音细如蚊呐：“爸……我、我最近手头有点紧……”
“紧？”养父冷笑一声，“你一个大学生，整天在外面鬼混，钱都花哪儿去了？是不是又去搞派对了？”
“我没有！”她下意识反驳，眼眶却红了。
养母一边涂指甲油，一边斜眼瞥她：“要我说，你趁早找个有钱人嫁了算了！整天苦哈哈的读书有什么用？我养你这么大，彩礼没个88万，我可不答应！”
弟弟坐在一旁玩手机，闻言嗤笑一声：“就她？配吗？”
彭小雨死死攥着围裙，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饭后，彭小雨借口回学校，匆匆离开了那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夜风很冷，她抱紧单薄的外套，低头快步走着，脑子里盘算着还能找谁借钱。
突然，前方巷口闪出几个黑影。
“姐，你别急着走。”弟弟的声音带着恶意的笑，从阴影里走出来。
他身后跟着三个染着黄毛的古惑仔，手里掂着棍棒，眼神轻佻。
彭小雨浑身一僵，转身就要跑，却被其中一人一把拽住头发，狠狠扯了回来！
“跑什么？上次你害我在教导处丢脸，今天不给你点教训，你真当我是软柿子？”弟弟狞笑着，抬手就是一耳光！
“啪！”
彭小雨脸颊火辣辣地疼，但她没有出声，只是皱着眉头，盯着在一旁嚼口香糖的弟弟。
另外两人冲过来将她按在墙上，其中一人甚至伸手去扯她的衣领。
“你们在干什么？”
一道冷冽的女声骤然响起。
所有人动作一顿，转头看去。
巷口的路灯下，段云施一身黑衣，双手插兜站在那里，冷冷盯着他们。
弟弟愣了一下，随即嗤笑：“关你屁事？滚远点，否则连你一起打！”
段云施眯了眯眼，缓步走近：“我再说一遍，放开她。”
“妈的，找死！”一个古惑仔抡起棍子就朝段云施冲去！
电光火石间，巷子两侧突然冲出四五个黑衣壮汉，动作狠厉，一拳撂倒一个！
古惑仔们甚至没反应过来，就被按在地上暴揍，惨叫声瞬间响彻小巷！
弟弟吓得瘫坐在地，脸色惨白：“你、你们是谁……”他刚开口，几个保镖的拳头就打了上来，他想求饶，想让姐姐救他。
但彭小雨只冷冷地看着，眼底流露出一抹令人震惊的快感。
段云施看都没看他，径直走到彭小雨面前，伸手替她拢好被扯乱的衣领。
“还能站起来吗？”她轻声说。
彭小雨浑身发抖，但她从小就受尽了磨难，这点事还不足以将他摧毁。
“你是谁？为什么要帮我？”她抿着唇，又开口说：“谢谢你......还有......”
她看向被打得惨不忍睹的弟弟，声音冰冷得不像是她：“他叫得好吵。”
段云施微微一笑，她没想到彭小雨竟还会有这样的一面。
“行吧。”段云施挥挥手，保镖几个知道意思，下手更狠，将弟弟彻底打晕过去。
*
夜晚的光透过奶茶店的落地窗洒进来，落在木质桌面上，映出细碎的光斑。
店里放着轻柔的钢琴曲，周围三三两两的客人低声交谈，氛围安静而舒适。
段云施将杨枝甘露推到彭小雨面前，自己则端起那杯温水，轻轻抿了一口。
她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彭小雨的脸上。
彭小雨双手捧着冰凉的杯壁，低着头，盯着杯子里漂浮的西柚果粒。
她的喉咙发紧，想问的话在舌尖打转，却始终不敢开口。
不知沉默了多久，段云施忽然开口：“你还欠多少？”
彭小雨猛地抬头，瞳孔微缩，脸色瞬间苍白。
她怎么会知道？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下意识选择了隐瞒。
段云施轻笑了一声，眼神却冷得吓人：“网贷、高利贷、信用卡，加起来不少吧？”
彭小雨的呼吸一滞。
“别紧张。”段云施放下水杯，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我不是来逼债的，我是来帮你的。”
“帮……帮我？”彭小雨声音发颤，眼眶微微发红，“为什么？”
段云施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
“签了这个，你的债务，我来解决。”
彭小雨低头一看，是一份雇佣合同。
“乙方（彭小雨）需无条件配合甲方（段云施）的一切调查及行动，期限三个月。”
她猛地抬头，声音发抖：“你……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段云施微微一笑，眼底却深不见底。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回到出租屋。
彭小雨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银行到账通知，手指不自觉地颤抖着。
五万块的数字在通知栏里显得格外刺眼，她反复确认了三遍账户余额，才敢相信这不是幻觉。
女人说剩下的钱等她完成第一个任务后再给她。
“到底要我去做什么？”
“代替我去见一个人。”
至于见谁，什么时候，女人并没有说。
窗外的雨滴敲打着玻璃，她坐在床边，脑海里闪过段云施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雨点砸在段云施的伞面上，噼啪作响，像是无数细小的针尖扎在耳膜上。
她站在巷口，望着灰蒙蒙的天空，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地面汇成蜿蜒的水痕。
“香山市气象台发布台风蓝色预警，今年第9号台风‘滚马’预计将于不久后登陆，带来强降雨和大风天气……”
身后奶茶店的电视机里，女主播的声音机械而平稳。
段云施的目光透过雨幕，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
为什么香山这么爱下雨？
她讨厌雨天。
尤其是夜晚的雨——潮湿、阴冷，带着挥之不去的霉味，像是从记忆深处渗出的腐朽气息。
那晚的雨也是这样大。
母亲临死前攥着她的手，指甲几乎掐进她的肉里，那双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像是要把仇恨刻进她的骨髓。
“夫人？”
身后传来司机平稳的声音。
以及一把撑开的伞。
段云施猛地回神，雨水已经浸湿了她的鞋尖，凉意顺着脚踝爬上来。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阴郁已被完美的平静覆盖。
“走吧。”她转身，伞面微微倾斜。
拿伞的司机整个身子暴露在雨里，他懂得如何与老板保持适当的距离。
不远不近，才会让人感到安心。
雨更大了。
台风来临前的风卷着雨丝横冲直撞，远处天际隐约传来闷雷的轰鸣。
段云施望着被雨水冲刷的街道，香山市的霓虹在水洼里扭曲成斑斓的色块。
她不由得在想，这场雨，是否会淹没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