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记得跟你讲过今天晚上要考你功课罢?”
先帝道,“你是储君,每个时辰需要做什么都是有安排的,你不知道现在应该做什么吗?还是东宫的奴才放纵你陪着你出来胡闹?”
“奴才罪该万死!”
陈述扑通跪了下来,“是奴才看太子殿下读书辛苦,就陪着殿下出来了,都是奴才的主意!”
先帝又道,“那太子的风筝也是你给的?”
陈述还没回答,小明廷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帝王怀中溜了出去,然后不知道从哪儿抱出了个风筝,蹦蹦跳跳的就递给了小太子。
小姬渊一把抢过风筝,但是风筝已经损坏了,他咬牙攥起手,立马就将小明廷推到了地上。
“姬渊你在做什么!放肆!”
先帝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情景。
陈述低头担忧的望向小太子。
顾境珂把坐了个屁股蹲的小明廷搀起来,这小子皮厚是不会为这点事哭的,“太子殿下只是一时冲动,不是有心,请皇上息怒。”
“当着朕的面都敢动手,无心便是如此,有心岂不是更恶劣?”
先帝是真的生气了,“跪下!”
姬渊抱着风筝跪下了。
陈述,“皇上,太子他真的不是故…”。
先帝,“闭嘴!谁再说话与太子同罪!”
姬渊默然跪着,看不出喜怒哀乐。
顾境珂蹙眉,他是想再说点什么的。
小太子虽然很听皇上的话,其实心里是个很有主意的孩子。太子天分很高,不论嫡庶才能,都是储君之位最佳的人选。
皇上明明很疼爱太子,也因为各种可以表述和无法表述的理由对太子十分严厉和冷落。
顾境珂曾想过,一定要如此吗?
看到太子的才学能力比一个成年男子都要高的时候,他又突然理解了皇上的用意,或许皇上也有他的打算罢。
“渊儿,你为什么要动手?”先帝想不明白,“你认识明廷吗?”
“不认识。”
小姬渊淡淡道。
先帝,“…”
“来人,将太子送回东宫,禁足一个月,没有朕的旨意谁都不能踏进东宫一步。你好好面壁思过,今天不必来御书房了。”
…
“朕以为先帝性情如此,而朕是储君,所以他一定要这么对朕。”
姬渊指尖下意识就去碰苏绾绾的脸颊,又反应过来不合适,自然的收住了,“原来并非如此。他一直都对朕不满意,朕做什么都是错的。”
苏绾绾至少不能从这段回忆里面理解他说的话,但她可以理解,一个人对一段回忆的执着,那必然是影响他最深刻的地方。而这段记忆对姬渊来说,明显是过不去的心魔。
不是他不理解这段回忆,也不是他不会表述。是她无法理解。她只能认识到,这段记忆是姬渊对先帝父爱极端的渴望与失望,是对他影响最深的。
姬渊又道,“我才是他的儿子,他从来没有亲近过我,从来没有对我满意过。陈述看着我不眠不休的读写策论,太傅说我天分很高,只有我有能力可以做好这个储君。我真的想做好这个储君,不只是为了讨他的欢心。可有时候也难免会想,若是他能像对顾明廷那样,哪怕只有一点点,我都会付出一切。”
“我努力的理解这就是他培养储君的方式,我不停的往可以让他满意的要求靠拢。日复一日,从不停歇。却原来,都是徒劳。”
“我从来没见过先帝如此喜爱一个人,就连姬策都没有。他从不掩饰对顾明廷的喜欢,那次夜宴,他当着所有大臣的面说要收顾明廷做义子,还在顾明廷及冠的那一年亲自到定北侯府为他祝贺。你应该也听说过罢?”
帝王拥有整个天下,身边看似有很多人,其实只有自己罢了。
先帝大约见多了他的儿子永远对自己是君大于父,毕恭毕敬,如履薄冰,所以才会被顾明廷开朗不羁的性情吸引。
先帝怎么会想到他的太子原来也很想亲近他,很想像普通的父子相处,而不是用冰冷的君臣之分隔开了血脉亲情,只是将他当一个继承人去对待。
而曾经心中很炽热的小太子已经走失了,他已经失去了所谓的理解或共情。他再也不能也无法像孩子一样去渴望得到父皇的爱,他已经选择接受了那个结果,从那以后就再也不会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