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稀释的墨汁，将机场的玻璃幕墙染成深蓝。
林雨墨拖着行李箱穿过候机厅，瓷砖地面映出他疲惫的倒影。
搭车返回贫民区，高耸的楼宇在夜色中显得宏伟，玻璃幕墙反射着五光十色的霓虹，市中心的交通仍旧拥挤，来往行人匆匆穿过斑马线，街头巷尾弥漫着城市的喧嚣。
驶出干道，周围的环境开始发生变化，路灯稀疏，光线昏暗，街道两旁偶尔可见一些小摊贩在售卖日常用品...这是林雨墨熟悉的景象，他看着立在贫民区大门口的搬迁动员通知书，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
多年以来，千梓集团逐渐在生活中留下越来越多的印记，真不知是巧合还是命运。
阁楼亮着灯，木梯的第三级台阶依旧会发出濒死般的吱呀声。
林雨墨推门时，看见林长卿的鳄鱼皮鞋尖正对准墙角，徐曼妮快速敲击着笔记本电脑的键盘，梓馨的笑声还混着老楼的霉味，“雨墨，欢迎回来！开曼怎么样？风景很好吧？”
“呃...”林雨墨将行李箱推向橱柜，答道，“地方风情是不错，不过么...糟糕的事情也没得少。”
“调查顺利？”徐曼妮接着问。
“有进展。”林雨墨喝了口水，又看了眼坐在方桌旁的林长卿，“我们查到千梓集团向境外转账的明确证据...他们有洗钱的嫌疑。”
对于眼前的情景，林长卿还是保持着笑意，“我们这边也有发现。”
“是么？”林雨墨拿出一把折叠椅坐下，“贫民区这段时间的变化很大，看起来，搬迁计划很顺利。”
“是的。”林长卿呵呵一笑又细细眯了眼，“千梓的手笔很大，他们抵押了包括千梓传媒在内的好几家公司，从银行获得了足够的信贷。”
稍稍显得惊人的消息，千梓竟然以集团旗下的数家公司作为抵押物，盘下贫民区地块，其目的仅仅是为了赚钱的话，风险似乎太大了。
林雨墨陷入深思，徐曼妮和梓馨也没有回应。
屋子里稍稍陷入沉默，而后，林长卿旁若无人地点了根烟，抽了一口才缓缓说道，“就我的理解来看，虽说[风浪越大，鱼越贵]，但如果真的翻船了...身上最好还能带着救生圈，不是吗？”
众人反应了几秒，梓馨挥手扇开烟味，皱眉道，“你的意思...千梓集团偷偷向境外转钱是为了给自己谋一条后路？”
“没错...不过么，内情肯定比我想的要复杂许多...”林长卿顺手打开了桌旁的老窗户，而后，他又从口袋里摸出两张鎏金邀请函，【歌宝力大厦】的烫金LOGO在灯光中微微发亮，“明天晚上，歌宝力在宴会厅举办酒会，届时必然云集商业大咖，不乏地产从业人员，或许能听到些风言风语吧？”
“原来如此...”听到这里，徐曼妮和梓馨对了个眼神，“劳您费心了，林叔叔。”
“客气了。”林长卿起身，他挥手把掐灭的烟头扔向楼下的水沟，“时间不早了，我先失陪，不打扰诸位的团聚了。”
“不送。”林雨墨道。
“还有件事情”林长卿停下脚步，回身开口，“雨墨，这栋房子你准备怎么处理呢？只要你同意拆迁的话，能拿很大一笔钱的，不是吗？”
“还没想好。”林雨墨的语气有些敷衍。
“那么，祝好运了，各位。”
林长卿远去的脚步声混入拆迁区的犬吠，未知迷雾的环绕，让时隔数天的重逢显得压抑。
无论如何，林雨墨先谢过两位女孩对这栋老楼的悉心照料，而后又将杨敏留在海外继续追踪调查的消息告知，最后还小心翼翼地补充一句，“和杨敏的通讯必须使用加密设备，千万小心。”
两位女孩点点头，梓馨则拿起桌上的两封烫金邀请函，“明天的酒会，怎么说？”
“你们去吧...”林雨墨又给自己续了一杯茶，胳膊的酸痛让他的动作有些僵硬，“我想好好休息一天，再说酒会之类的场面，我最不会应付了。”
“那只能咱俩去啦。”梓馨笑了笑，将邀请函利落地装进自己的背包。
徐曼妮本想说些什么，最终却没有开口，也许，她并不愿在此时给林雨墨带去更多情绪上的负担...毕竟，林长卿最后的提问是现实的，无论如何，林雨墨都必须为这栋老楼作出选择，对他来说，这里承载了太多追忆，再加上关于职业和道德的判断，似乎无论怎么选，都会非常艰难。
走出棚户街区，繁华的闹市再度呈现，三人作别。
离去的时刻，徐曼妮还是转过身，“雨墨...”
“还有事？”林雨墨道。
“那个...”犹豫许久，徐曼妮也只是微微笑了笑，“你这几天辛苦了，好好休息吧，注意身体。”
“嗯。”林雨墨点点头，“你们也是。”
夜色吞没贫民区时，星光穿过生锈的铁栏杆，远处传来拆迁队的柴油机轰鸣，履带势不可挡地碾过青石板缝隙里的苔藓，整个街区都在巨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