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院内,刘义符正捧着带注释的《孙子兵法》,眉头微皱。这部书作为兵学的鼻祖之作,想要研读兵书,必然无法绕过,孙武被誉为兵圣,其兵学造诣之高、对后世影响之深远,由此可见一斑,相比《春秋》《道德经》等典籍,《孙子兵法》的篇幅并不算大,全书共十三篇。此刻,刘义符已钻研至第四篇——军形篇,这一篇着重探讨两军战力的强弱以及军粮物资补给的调度问题。
“一曰度,二曰量,三曰数,四曰称…………”刘义符轻声呢喃着书中的内容,许久之后,他缓缓放下书本,起身离开院子,每当读书感到疲惫时,刘义符便会做些其他事情来缓冲一下,文言文不同于白话文,白话文只是单纯地表达字面意思,平白直叙;而文言文里,每个字在不同句子中都有不同的含义,阅读起来颇为费力。
上一世的他,对读书毫无兴趣,但他现在不得不感兴趣,他不认真学,日后真的会被废杀,虽然穿越到晋朝很糟糕,但好在没给他穿越到晋朝的普通家庭里,不然他现在想学都没的学,单是这些书他都买不起。
寒门学子之所以能够接触知识,往往是因为其祖上曾有过辉煌,家中长辈会留存注释详尽的典籍,供他们学习研读。
“出去走走吧。”实在太过疲惫,刘义符打算先休息一一会儿。
放松下来后刘义符突然意识到今日还未向祖母请安问好,便朝萧氏住的北院走去但刚踏入院外,他便听见萧氏与一位妇人谈笑风生的声音,心中不禁生出几分疑惑。
“世子,大娘子回来了。”跟在刘义符身后的李阳说道。
刘义符反应过来了:“是我那位长姐。”
当他见到刘兴弟时,瞬间感觉很熟悉,这位姐姐在外貌和身材上,与他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刘兴弟身材修长,但比刘义符更为消瘦,从眉眼间看,她的眉毛深邃,眼眶也比寻常女子粗犷一些,透露出一种男子般的英气。
“车兵。”刘兴弟温柔地开口。
刘兴弟喊道:“阿姐。”
刘义符规规矩矩向她二人行礼,不敢有丝毫冒犯。
“怎么变得如此拘束了?”刘兴弟笑着说道。
“许是读书读傻了。”为什么会变得拘束?自然是因为穿越过来对刘兴弟不熟悉,但这个原因又不能说出口,他只能想办法糊弄过去。
听到这话刘兴弟笑了一下:“读书虽好,但也要注意休息。”
“是阿姐。”
为了避免被发现异常,刘义符将注意力引到了徐湛之身上:“湛之来,给舅舅宝宝。”
徐湛之眨着大眼睛,看了看刘义符,然后从萧氏身边跑开,跑到刘义符身边喊道:“舅舅!”
“诶!”刘义符将徐湛之抱起,虽然刘义符比刘义真大不了多少,但徐湛之的反应完全不一样,被刘义符抱起后徐湛之笑得很开心。
“阿姐车兵改日能否一同去徐府看看姐姐和湛之?”既然穿越过来,又没法混吃等死,刘义符自然要想办法把事情做到最好,远的不提,把宗室关系搞好能减少很多麻烦。
“车兵想去看看,明天我们可以一起坐车回府。”刘兴弟听闻刘义符愿意前往徐府,自然是高兴的。
夜色降临,万家灯火映照下,郡公府显得与往日不同,府内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比平日过节还要喜庆,刘裕得知刘兴弟回来,立刻设宴招待,并命仆人取来几坛九酝春酒款待。
堂上,徐湛之坐在刘裕膝上,显得格外小巧可爱,他见外祖父长须微微颤动,便伸出小手轻轻扯了扯,逗得刘裕开怀大笑。
刘兴弟见状,忍不住唤道:“唉!湛儿。”
刘裕却不在意地笑道:“无妨无妨,湛之聪明伶俐,就是好动些罢了,孩子嘛,还是闹腾点才有趣。”
刘义隆在一旁听着,瞥了眼徐湛之,心中莫名地觉得碗中的饭菜似乎不那么美味了。
宴席结束后,刘兴弟在后堂为刘裕梳理头发,边梳边说:“父亲白头发都这么多了,刚才应该少喝点酒的。”
“趁兴饮酒,春时不饮,更待何时?”刘裕言罢,忆起一桩趣事,笑道:“车兵尊师重道,那颜彪每回府上,他都送两坛酒。今日不喝,明日可就没了。”
“还有这样的事?”刘兴弟不禁一笑。
“你不在府上,不知这孩子变化很大。”
刘兴弟一边听刘裕讲趣事,一边轻拔白发。
“母亲今天和你说了没有?”
刘裕未直言,但刘兴弟知道他想说何事,便带气反驳:“再婚一事,父亲往后还是不要再提了。”
“为父这是……”
刘裕长叹一声,双手拍膝,缓缓说道:“为父当初派逵之讨伐鲁轨,是想为他谋得荆州刺史一职,他与道恩分兵而行,中了鲁轨的埋伏……”
这是徐逵之战后,刘裕首次与刘兴弟谈及此事。
被鲁轨所杀的,不止徐逵之一人,还有沈渊子、刘虔之等将领。
鲁宗之与鲁轨父子,原是司马休之的党羽。
刘裕赐死司马休之的儿子司马文宝和司马文祖后,司马休之意识到自身危在旦夕,于是暗中联合鲁宗之一同发动叛乱,结果不出所料,他们被刘裕击败,逃亡至姚秦。
刘裕一心北伐,虽然表面上是为了开疆拓土,但若说其中没有私怨,那是不可能的。
“你知道,为父在军中向来赏罚分明,我本想让徐逵之立功升迁,没想到……”
刘兴弟打断道:“父亲不用再说了,女儿明白。”
刘兴弟清楚父亲每次派遣徐逵之出战,几乎都是胜券在握的仗,父亲的用心她心里明白,只是这世上有太多意外。
刘裕始终抱有愧意,敞开心扉说出后,觉得好受了些。
“过去便是过去了,为父看……”
刘兴弟停下了手中动作,刘裕不敢再言。
堂内鸦雀无声。
“今怎不见淳儿来?”刘裕讪讪问道。
“淳儿年纪太小,把他带来太不方便。”刘兴弟说道,声音明显低落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