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谢晦
“此人名叫王六,原是冀州流民,义熙十年逃难至扬州,实行土断后入了籍。”傅亮指着一张画像对徐羡之说道,画像上的人正是喊刘义符反贼后自杀的人。
“还有那个跑掉的林二,也是一样都是冀州流民,后来被收入豫章公府做仆从。”徐羡之听完,问道:
“确定他们户上只有一人,无父无母,无妻无子?”
事情一下清晰起来。
“确定,先前派人看过,这两人是冀州人无疑,他吗背上多生红斑,显然是受不了南方湿气,燥热所致。” 谢晦思忖片刻,肯定道。
“嗯。”徐羡之颔首回应,他本以为是司马德文自导自演,亦或者是士族中人,不满刘裕,故意生乱,没曾想到,竟真是北魏的细作,如今,其身份已确定十之八九。
“那个林二找到了吗?”徐羡之再次问道。
“没有,不知去向,估计是已经跑了。”傅亮叹了口气。
“这可不妙,细作本就难抓,逃出了城,天下何其大,不知道要派多少人手才能抓到?就算抓到了也不值投入的人力物力。”徐羡之头疼地说道。
迟疑片刻后傅亮小心翼翼地说道:“实在不行,到狱中拉两个北人去顶罪。”
“这,行得通吗?瞒得过刘公吗?”徐羡之不确定地说道。
“当然瞒不过刘公,但细作有多难抓刘公也清楚,这件事关键是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不能让刘公失去威信,真要报仇的话没什么比直接抢夺北魏的领土甚至灭了北魏跟直接,只要顶罪的人咬牙承认,把他们处理了这件事就算过去,我们专找死刑犯,那些死刑犯本来就必死无疑,如果我们愿意给予他们在乎的人恩惠,自然会有人愿意接受。”
“那,只好如此了。”
两天后,太尉府,徐羡之匆匆赶来,见正堂灯火通明,便命吏卒押着两人入内。
“主公,这二人是林二和他的同僚。”
刘裕正在翻阅书卷,身后吏卒将两人押近,他打量一番,问道:“审出来了?”
刘裕心中明白,建康城内不可能只有两个细作,细作也不是那么好抓的。
徐羡之将两人的身份和当日如何行事详细描述,说得活灵活现,仿佛亲眼所见。
刘裕扫视两人后,挥了挥手,示意徐羡之自行处理。
另一边,刘义符再次受到了两份纸,一份异常柔软是刘义符想要的厕纸,另一份洁白无瑕,是陈三自己研究出来的书写用纸。
“这个陈三真有点东西。”两份纸刘义符都很满意,虽然这两种纸都还没法和现代的纸,相比,但放在这个时代已是极好。
“这两种纸的成本生产需要的时间你问过陈三了吗?”
“问过了。”李阳说道,“世子要的如厕的纸成本只有现在市面上纸张的百分之一,时间只要几天就可以了,陈三自己做的纸张成本大概是现有纸张的二十分之一,生产需要的时间是原来的三分之一,更重要的是造纸的原料非常容易获得,可以大规模生产。”
“不错了。”虽然依旧没法和现代相比,但对现在的李阳来说够用了。
这时一个侍从匆匆跑来:“世子殿下,郎主唤您。”
“哦,那正好。”刘义符把纸放到李阳手上,对他说道,“李阳厕纸留下,带上书写的纸,我们过去。”
到地方后,李阳还是一样守在门外,等刘义符到时候叫他进去,而刘义符进去后看到父亲端坐在主位上,旁边还坐着一个人,刘义符想了想,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个人是谢晦。
“父亲。”刘义符对刘裕叫了一声。
那男子起身,打量着刘义符,笑道:“仆没记错的话,上次见世子还是在数月前,没想到世子又长高了一些。”
男子向刘义符行礼,刘义符赶忙回礼。
“车兵,坐下。”刘裕说道。
“是,父亲。”
“宣明,你觉得车兵像我吗?”
谢晦不知如何回答,刘裕也不勉强,微微一笑说:“难说就算了,三日后早晨,等车兵用餐后,你带他去石头城。”
谢晦点头答应,而刘义符则一头雾水,正襟危坐在椅子上,他不知道刘裕突然和他说这些做什么。
“等一下,石头城好像是驻军的地方。”刘义符猜到了什么,表情也更加严肃。
“宣明乃是为父的主簿,你可称他为谢公。”听到这话,刘义符还没有什么反应,谢晦已经汗流浃背,不知刘裕是调侃还是别有深意。
“主公言过了,谢晦怎敢当‘公’一字。”此时的谢晦仿佛被架在温火上烤,汗珠从下颌滴落,内侧单衣已有些湿润,他屈身把头埋低,向刘裕作揖。
堂内冷暖交替,让刘义符难以适应,眼尖的侍婢见羽觞见底,提起鸡首壶,倒酒时发出哗哗声响,这声音也暂时打破了沉寂。
“玩笑罢了,来,与我饮一杯。”侍婢又倒了杯酒,用木盘衬着端到谢晦桌前。
“谢主公赐酒。”
“咕咕~”羽觞中的酒被谢晦一饮而尽。
“尝出否?”谢晦回味片刻后答道:“晦不喜饮酒,猜是刚酿的春酒。”
“你是否尝过这九酝春酒?”此酒不仅是一种饮品,更是魏武帝曹操所创造的佳酿。它采用独特的九汲法酿造,每隔三日投米一次,直至满九斛米为止。建安年间,曹操将家乡亳州产的九酝春酒进献给了献帝刘协,并详细上表了其制法,自此该酒广为流传。
刘裕和谢晦交谈的时候,刘义符则在偷偷打量谢晦。
历史上,刘裕曾有意培养谢晦作为未来的辅政大臣。如今,刘裕召见谢晦并与自己一同前来,意图不言而喻。但是谢晦后来抛弃了刘义符,和其他人一起废掉了刘义符。
刘裕又提出了地提出了一个问题,一个让谢晦心跳加速的问题:“常有人将我比作魏武帝曹操,称我为乱世之枭雄,你们对此有何看法?”
谢晦神色肃穆地说:“曹操出身宦官之家,与主公相比,不可同日而语。官渡之战大胜袁绍,是因袁绍愚昧,赤壁之战,曹操百万大军溃败,当时若由您领军,便不会有三足鼎立之势,从武功看,曹操远不及主公。”
刘裕在军事上堪称全才,野战、水战、攻防战等大大小小的战斗经历百余次,凡是他亲自领军,从未有过败绩。
胜败乃兵家常事,但刘义符对此却有别样见解,他认为,时胜时败是常态,时常战败是平庸,常常胜利则是超凡之能。
谢晦虽在阿谀奉承,所说却都是事实,刘裕听后十分受用,片刻后,刘裕将目光转向刘义符。
面对刘裕的慈祥笑容,刘义符倍感压力倍增。面对这种情况,他经验不足,只能硬着头皮回应。
“谢公所言极是,父亲统兵之能胜曹操十倍,若父亲身处曹操之位,绝不可能有三国鼎立之势,但……”刘裕听到“但”字后,手中羽觞停顿片刻,随后放在桌上,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的长子刘义符。
此时,谢晦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他本以为刘义符只会顺着他的话夸刘裕,没想到刘义符还敢说“但”字。
“但是什么?”刘裕饶有兴致地问道。
“孩儿说出来,还请父亲不要责罚。”
“我何时罚过你。”刘裕知晓刘义符是要指出自己的不足,相比属臣幕僚之言,十一岁儿子的话不掺杂其他心思。
“在文治与识人用人方面,父亲不及曹操。”
刘裕听后并不气恼,心平气和地询问下去:“文治为父不及曹操,可这识人用人上,又怎不及了?”
在识人用人方面,刘裕堪称一流,他任用寒门子弟,其中的刘穆之、檀道济等皆是一等一的大才,若论识人用人,当今天下,能与他相比者寥寥无几。
刘义符故意不回应,目光看向谢晦,刘裕也随之将目光投向谢晦,父子二人一同注视着他。不明身份的人看到这一幕,或许会以为这是祖孙三代,但知晓身份后,便明白其中深意。
谢晦站在地毯上,却感觉如被炙火焚烧,口鼻仿佛被针线缝合,欲言又止,说不出话来。他不明白自己何时得罪了这位世子。
“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天下是山,父亲便是山中的猛虎,只要父亲还在,隐藏在山林中的蛇蝎鬣狗自然不敢现身。”见谢晦不说话,刘义符便自顾自地说下去。
刘义符清楚谢晦废杀“自己”是出于忠心,但他的忠心是对刘裕,对刘宋,而非对自己这位未来天子,现在他穿越过来必然不能允许未来的事情再次发生,他并不是要指出刘裕的缺点,他要的就是威慑谢晦,给谢晦一个下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