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五日,炎衍封赏恩谕传下。
封贾定素为一等护国公,领大将军职,代掌虎符,统领全境兵马,总揽全国军务。
封贾定从为一等安国公,领丞相职,统领百官,总领全国政务。
封何佑堂为镇国侯,封镇国将军,总领禁军及内卫军。
封冷凝寒为理国上人,协理国事。封寂威成为遂远侯,领将军职;
封研珠磷为定远候,领将军职。
封谕各下,各人谢君。
武威府内,炎沛闻之炎衍所下封谕,不过轻轻一笑。
炎沛唤过一贴身女官,道:“你且宫内一行,就传本宫的话,这封赏也太过寒酸,配不上贤臣之名,既是封赏,也当因人而异,如此大同,属实不妥。还有,活着的人既已受封,那为国捐躯之人,君上也当表一表心意。去吧。”
那女官领命去了。
寂威成,研珠磷请见炎沛,炎沛请二人内厅一见。二
人施过礼,领命坐了。
寂威成道:“都中事我二人已无参与之能,理当去了。今特来辞行。”
炎沛道:“我知你二人无入仕之心,此倒甚好。不受朝中琐事拖累,着实令人羡慕。我自会替你二人上疏,言明离去之意,以及退还封赏之请。”
寂威成谢过,道:“若来日朝中有用得着我二人之处,殿下尽管下令。”
炎沛道:“也好。千字城尚有诸多事需要料理,你二人便替我料理了吧。”
二人称是。
研珠磷道:“还有一事,还请殿下示下。”
炎沛道:“请讲。”
研珠磷道:“言默虽为诀明谭贴身护卫,然其未行叛乱之事,其亲手斩杀诀明谭,也算有功。其虽尸首全无,也当为其立一座坟,也算令其入土为安。”
炎沛道:“就以你私人之名,为其好生置办。”
研珠磷称是。
寂威成道:“在下有一事,不知该不该过问。”
炎沛道:“但讲无妨。”
寂威成道:“殿下既有传国玉玺在手,何不将这君位夺了。”
此话一出,研珠磷忙起身施礼请罪,道:“兄长言语太过鲁莽,殿下恕罪。”
炎沛轻轻笑了笑,请二人坐了,道:“有这般疑惑的,又岂止你一个。何将军昨日还曾问过我呢。”
炎沛吃了口茶,道:“我自信有那治理一国的本事,可身为国君,又岂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得安稳的。舍弟在时,前朝,后宫,多少琐碎事,多少闹心事,我全瞧在眼里,该怒不能怒,该喜不能喜,既要虚假言行如真情流露,又要君臣同乐掩孤单寂寞,这些事,我倒是不想做的。不如将这朝中事交由旁人,我在旁瞧着看着,该敲打时敲打,该代行时代行,也不失为一种美事。”
研珠磷道:“如今二位国公虽位高权重,毕竟初涉朝局,我倒有些担心。一来,这大小官吏,凡无能者自当替换,凡违法者自当惩办,这阻挠之声想必少不了的。二一个,毕竟女子领朝,世所罕见,这反对之声,想必不会少,我怕二位国公撑不住。”
炎沛道:“无妨,我自会帮衬。该剪除的我自会剪除,该查办的我自会查办,由不得这帮无用之人再乱国本。”
二日,炎衍再行下谕。
护国公贾定素可凭私印调派兵马;
安国公贾定从可代行国君事;
镇国候何佑堂可自由出入宫廷;
理国上人冷凝寒不再参与国事,可自由出入朝堂;
贾定惜追封大将军职。
炎沛闻之此事,不过轻轻一笑。
炎沛唤过贴身女官,道:“你再入宫一趟,面见君上,就说,安国公虽可代行国君事,也当有印为凭。现传国玉玺虽在本宫手内,现倒也不用,不如将其归于护国公掌管,也便于代行君事。”
那女官领命去了。
当日,炎沛亲将传国玉玺交于贾定从手内,贾定从跪接。
入夜,贾定惜府内,贾定素,贾定从,凝寒并坐。
贾定素道:“如今,你我入了朝堂,君上也有谕,另行置办府邸,这二弟的府邸,倒是空置了。”
贾定从道:“是啊。这府邸,想必改日会依旧例,入住旁人。来日,你我另迁,这府内下人,也当好生遣散。”
贾定素道:“这府内大小皆是冷师弟代为置办,如今,还得请冷师弟代为料理了。”
凝寒道:“我会好生办理的。还了身契,给了自由身,再分一批遣散银子,也就使得了。”
贾定素道:“如此倒也好。冷师弟放心办去便是,银子钱别太抠搜,毕竟侍奉了这么些年。”
凝寒称是。
贾定从道:“我有两件事,需要与长姐商议。”
贾定素道:“什么事,还这般正经。”
贾定从道:“倒也算得上是两件要紧事。”
贾定从略缓,道:“一件事,便是安护山庄。庄内之人虽已回去,可你我毕竟留在都城,那毕竟是你我产业,不可丢弃,来日朝局安稳,你我隐退之时,也算有个归处。现下这般情形,我想着,可能请曾叔祖代为照管着。”
贾定素道:“只能劳烦他老人家。你我将事情言明仔细,曾叔祖想必会帮这个忙。”
贾定从道:“还有一事。”
说着,将七十二骨白璧香扇取出。
贾定从道:“自代掌玉玺,这扇,已无法打开……”
贾定素道:“打不开了?可是因玉玺之故。”
贾定从道:“想必是吧。”
贾定从又道:“此扇于我已无用处,执意留在身旁也是无益。此本藏剑阁之物,取来用了这么些年,这等时候,也该还回去了。”
贾定素道:“你既舍得,那就这般办吧。”
贾定从唤过研红,道:“你去瞧瞧,阁主歇下了没有。若没歇下,命他来一趟。”
研红称是,去了。
不多时,贾定辰入至房内。
贾定素道:“坐吧,别据着。”
贾定辰只得坐了。
贾定辰道:“大妹妹,二妹妹唤我何事。”
贾定从道:“都中事如今也算告一段落,阁主再留都城,恐不太妥当,明日,也该回了。”
贾定辰看向凝寒,道:“二妹妹,我可能再多留几日。”
贾定从道:“冷师弟要去瞧你,随时可以瞧,也不必执拗这一日两日的。况且,阁主出来已久,藏剑阁也该有阁主坐镇才是。这都城,事务杂乱,阁主以后,能不来还是不来的好,免得沾惹不必要的是非。”
贾定辰只得称是。
贾定从道:“明日去时,将此物带回去,交给父亲。”
说着,将扇塞进贾定辰手里。
贾定辰道:“这是二妹妹之物,二妹妹留着便是。”
贾定从道:“此物于我已无用。你交给父亲,父亲自会明白。”
贾定辰称是。
贾定从道:“去吧,好生歇着。”
贾定辰只得起身去了。
贾定辰去后,凝寒道:“再过几日,小弟也该去了。”
贾定从道:“这府内下人之事处理完了,你写个单子给我,到了遣散的时候,我直接按照单子办理便是。”
凝寒称是。
贾定从道:“这虽要不了多少时候,可君上亲政,按理,应是祭拜天地的,冷师弟定是要从旁观礼的。等这事完了,再去不迟。”
凝寒称是。
九月初三日,炎衍祭祀天地,上达天听,已示亲政之时。
炎衍着大红色九耀同天威百军列阵冕服亲自拈香;
贾定素,贾定从着大红色国公冕服陪祭;
何佑堂着大红色侯爵冕服随祭;
凝寒受邀观礼。
炎沛原受邀陪祭,只炎沛以不涉朝中事为由回绝;
寂威成,研珠磷,本也受邀观礼,只二人早已离都,炎衍只好作罢。
祭祀既完,九月初五日,凝寒别过贾定素,贾定从,就此离都。
出了府门,凝寒于街巷之中买了一坛好酒,独自去往楚阳帮。
凝寒独自坐于楚阳帮后山之前,将酒杯摆开,依此斟满。
仰头将酒坛内剩酒一股脑饮干,顺手将酒坛摔碎,便呆呆坐在那。
不知多少几个时辰,凝寒开口道:“来了这么久,也该说句话了。”
其身后那人道:“冷门主心事沉重,不便打扰。”
细看那人装扮,却是,半面红光半面骨,半身绫罗半身腐。
凝寒既不起身,也不转头,道:“阁下修为之高,不知该如何称呼。”
那人道:“诨号,活死人。”
凝寒道:“原是仙人,失礼。”
活死人道:“不过世人抬举罢了。”
凝寒道:“阁下来了这半日,也不怕那天雷落下来么。”
活死人道:“天色一时不好,与我倒无相干。我本介于生与死之间之人,这天界,瞧不见我的。”
凝寒道:“看来阁下与寻常仙人倒是不同。”
活死人道:“虽道不同,也不过因果所致罢了。”
凝寒道:“何样因果,愿闻详细。”
活死人道:“当年,为彻底分离尘世与幽冥两界,我半身立尘世一界,半身立幽冥一界,两界灵力,于我体内穿行。虽两界封印终成,我也落得不死不活,半生半死的样貌。修练数千年,才将积聚体内的两界至纯之力尽数炼化,这才敢出来行走一番。”
凝寒道:“好端端的,怎走到这里来了。”
活死人道:“这里有人,悲思难解,特过来看看。”
凝寒道:“阁下说的是我么。”
活死人道:“是。”
凝寒道:“我倒没甚好瞧的,也是一个鼻子俩眼睛,不比旁人多些什么,也不比别人少些什么。”
活死人道:“满心悲怆,还是这般压在心底,时候久了,会受不了的。”
凝寒道:“你是要我看开些么。”
活死人道:“我倒希望阁下能重整精神。”
凝寒轻笑了一声,道:“我若是没心没肺就好了,也就不至于这般肝肠寸断。”
活死人道:“既有生,便有死,生与死皆是寻常事,何必看得这般重呢。”
凝寒道:“即便有得千万年性命,即便是见惯生死,难道见着一个个活生生的性命就此离去,真的能没有一丝伤怀么。”
活死人道:“看多了,看惯了,也就麻木了。”
凝寒道:“那是你,不是我。”
活死人道:“你现看不开,来日,岂不是要让自己也随着去了。”
凝寒道:“谈生论死,你我说不到一处。还请阁下莫再做搅扰。”
活死人不在多话,只悄声飘然去了。
过了约两刻钟,凝寒才有所察觉。又过些时候,凝寒起了身,朝众多坟茔恭敬失了一礼,道:“诸位弟兄,我暂去了。”
凝寒施海市之术落于山河村,城里破败之相依旧。
凝寒不自觉往冷家祖坟走去,沿途,一片新坟分外刺眼,坟前石碑惹人心酸。
祖坟之中,冷家宅内亡故之人石碑逐一可见,凝寒逐一瞧去,在冷同心坟前住了脚。
凝寒蹲下身来,轻抚墓碑,垂泪道:“此一世,我已寻到你,不曾想,又如你前世那般负了你。我若能早来两日,也不致这般结果。你若怨我……”
凝寒低头抹了把泪,道:“你若怨我,也是应当的。”
凝寒略呆了些时候,便施海市之术回至华章门。
薛俊义见凝寒这般神情,又双瞳赤红,吃惊不小,众人也是也是惊讶不已。
薛俊义请凝寒天曌殿内坐了。薛俊义道:“万堂主棺椁已回数日,今门主回来,是否为其置办丧仪。”
凝寒道:“务必好生置办。”
薛俊义称是。
薛俊义择定停灵四十九日,于十月二十六日,送万良弃棺椁送入俗尘,安置于另一石椁之内。
此间时候,凭这凝寒透露的只言片语,众人也算是了解了这些时候发生之日,无人不做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