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贾定惜棺椁入了陵寝,凝寒心里头难免悲伤,贾定素面上可见的感伤比凝寒更甚。
太阳逐渐偏斜,众将士入陵寝之事尚需些时日。
炎沛道:“何将军,凡你走一遭,请伏照回来,咱该去了。”
何佑堂领命,去了。
约半个时辰,何佑堂慌忙回来,回道:“回殿下,末将未寻得伏照踪影。”
何佑堂又忙道:“殿下莫急,末将再多派人去找。”
言罢,转身便去。
炎沛忙将其唤住,道:“不必了。”
何佑堂道:“伏照一大活人,怎能活生生不见了,我去找他回来。”
炎沛道:“你且回来。”
何佑堂急道:“殿下。”
炎沛沉思良久,道:“他今去了,想必也是他该去的时候了。”
何佑堂道:“殿下,可……”
炎沛打断道:“自我幼时,伏照便已陪我身侧,既是良师,更是益友,伏照究竟是何人,这么些年,我如何猜不出来。他本世外之人,入此凡俗之地,必是有使命在身。如今使命已成,自悄声而去,就如他当年悄声来至我身边一样。他辅佐我这么些年,他今去了,也当是我独当一面的时候了。”
何佑堂道:“伏照本世外之人?我未曾留心。”
炎沛道:“他容貌何曾改过,难不成不曾想过其中因由。”
何佑堂道:“伏照乃殿下身边人,末将不敢胡乱猜想。”
炎沛道:“罢了。如今有一要紧事,他既去了,我也当撒开手去干了,何将军可愿陪我一程。”
何佑堂施礼道:“末将愿意。”
炎沛道:“你都不知是何事,就答应的这般爽快。”
何佑堂道:“愿为殿下尽忠。”
贾定从道:“敢问殿下,究竟何事。”
炎沛道:“青泽以武兴国,然如今,朝中武将见强敌而自退,毫无武家之风。纵使弃武从文,以文治国,只要利于天下,也不失为良策。然如今,朝中是何样貌。武不能安国,文不能善治,何后为首,君臣同奸,安于享乐之态,专于谋权夺利,军政懈怠,治国无方,弃天下于不顾,置百姓于水火。安稳这些年,百姓仍如昔日乱战时候一般,生活毫无半点起色。见得这些,我心内何忍。如今,我当逐何后于朝堂,重整朝纲。”
炎沛又道:“何将军,何后可是你的亲妹妹,你今即便退却,本宫也不会怪罪于你。”
何佑堂沉思半日,跪拜施礼,道:“愿殿下保得舍妹无性命之忧,无衣食之虑,末将愿追随殿下。”
炎沛道:“她本太后,不加国法。其往后如何,皆由你这兄长裁定。”
何佑堂叩首相谢。
炎沛道:“诸位可愿陪我一道,重振青泽。”
贾定素,贾定从,寂威成,研珠磷皆道是。
炎沛道:“冷副帮主可愿相助?”
凝寒道:“我无心朝政。”
炎沛道:“此事过后,一切皆遂冷副帮主。”
凝寒点了下头。
炎沛领众人出了帐篷,唤过贴身府兵相随。
炎沛道:“还请冷副帮主相助,往楚阳帮一行。”
凝寒道:“楚阳帮?”
炎沛道:“楚阳帮内藏有一物,冷副帮主见了便知。”
凝寒点了下头,施海市之术。
炎沛,凝寒,何佑堂,贾定素,贾定从,寂威成,研珠磷,及武威府府兵齐至楚阳帮山脚下。
炎沛命府兵之将,道:“尔等山下护卫,若今日天黑之前见不到我等,明日一早,自行回府。”
那将领命,率府兵山下布防。
炎沛行于前,凝寒紧随,何佑堂,贾定素,贾定从,寂威成,研珠磷依次跟于后,沿山道上了山,过了楚阳帮山门,穿过空荡荡的楚阳帮,至于那禁地山洞前停了。
炎沛道:“此山洞设有禁制,有劳冷副帮主。”
凝寒道:“我?”
炎沛道:“此禁制非寻常修行之人可解,非冷副帮主而不能。”
凝寒一时不知如何解法,只呆呆望着那黑黢黢的山洞,身子不自觉的走至山洞之内。
凝寒忽视明白了什么,忙转身出至山洞外头,道:“容我一试。”
言罢,将铜镜调于手内,朝山洞内一晃,但见禁制解除,山洞内无光自亮。
炎沛道了谢,领众人进至山洞里头。
行至尽头,炎沛蹲下身,轻敲地上石砖。
炎沛忙道:“所有人,后退,退至地砖边缘。”
众人依命,退了出去。
炎沛退了出来,对贾定从道:“还请二庄主打开通路。”
贾定从略思,道:“好。”
话完,取七十二骨沁血白璧香扇在手,调七十二短刃飞了出去。
七十二短刃飞至地砖上方,却猛的失去了控制。
只见七十二柄短刃齐齐飞入半空,于半空中盘旋几周,骤然分散开来,结成阵势,忽又见七十二柄短刃发出阵阵共鸣,于半空之中,竖直刺下,刺入地砖间隙,没于地板之内。
只见地板一阵晃动,地砖有序移动,地板之下竟现出一个大洞。
炎沛领着众人,沿石阶而下,行半刻钟,落至洞底。
此洞内并无火烛,倒是遍饰明珠,耀得洞内极为亮堂。
洞内并未摆设旁物,只正中摆一石案,案上摆一石盒。
炎沛走上前,掸去盒上灰尘,将盒打开,自内取出一枚玉玺。
见此玉玺,方有五寸,以沁血白玉雕刻而成,上又篆刻有“武运昌隆,炎护四方”八个金字。
何佑堂道:“这是……”
炎沛道:“传国玉玺。”
何佑堂道:“传闻传国玉玺早已遗失,怎在这里。”
炎沛道:“传国玉玺并未遗失,而是炎氏先祖,故意藏于此处,以待来日之用。”
何佑堂道:“可能知晓详细。”
炎沛道:“先祖立国之后,四方城赠一玺为传国玉玺,另赠同一玉石所刻之扇为贺。既是以武兴国,争斗岂是能少。数百年间,纷乱未曾有止。不止炎氏宗族各枝,甚至民间大小势力也掺和其中,甚至有那几时,宗庙近有毁去之险。那一世先祖,为防宗庙毁去之后,无人能再复国祚,便有心将传国玉玺藏起,若来日真有那一日,后人也可凭此传国玉玺,再复君威。楚阳帮自始君登位之前,便与始君并肩而战,此后百年,更多次护卫都城于将亡之刻,故深受世代国君信赖。于是,便将藏玺之地,定于此处。后又求往四方城,于洞口设下禁制,同时将解禁之法,传于楚阳帮之主。自那以后,楚阳帮便世世代代守护玉玺。又将开启第二通路的钥匙,以礼之名,藏于彼时第一大势力藏剑阁之内。若到了那玉玺必须重见天日之时,楚阳帮解禁制之人,藏剑阁持钥匙之人,需同时现身。如今,青泽虽未到宗庙被毁的时候,可再这般下去,也如毁去无二了。我本无能,只能借玉玺之威,方能成事。只愿先祖莫要怪我这后辈妄动之罪。”
凝寒道:“楚阳帮怎不知此事。”
贾定从道:“藏剑阁也无人知此。”
炎沛道:“年代已是久远,楚阳帮无人记得也是寻常。先祖从未将此事告知藏剑阁,故藏剑阁无人知晓。”
研珠磷道:“在下冒昧问一句,殿下如何知晓玉玺藏于此处。据在下所知,朝中,甚至是国君,皆是以为传国玉玺早已遗失。”
炎沛道:“十年前,伏照曾将传国玉玺之事讲于我听,后又秘密探寻消息,将取得玉玺之法告知与我。我那时便想取得玉玺,重整朝纲,可钥匙未现,伏照也不知钥匙现于何处,只得暂且作罢。我央伏照,来日助我成此事,伏照当日有道,这是我的事,他助不得我。今日,我才知这话究竟何意。”
炎沛又道:“好了,咱该去了。”
炎沛领着众人自石阶上来,七十二柄短刃自动回至贾定从手内,地板也自行回复如初。
出了山洞,一阵阴风刮起,吹得人身上心里皆是凉凉的。
忽见炎沛手捧玉玺,跪拜叩礼,道:“诸位弟兄世世代代守我青泽传国玉玺,炎沛,叩谢。”
话完,只见一众魂魄现身出来,齐齐还礼。
那些魂魄,肉眼可见,面带笑意,礼数恭敬,有凝寒熟识的,也有未曾见过的,有阵亡未久的,也有旧时装扮未有入轮回的。
众魂魄列着队,据着礼,随着微风,身影逐渐散去。
凝寒向前追赶,伸手触碰,可手内所能碰到的不过一缕微风。
一路狂追,欲将这诸多魂魄,那怕得以留下其一也好,可凡所能追到之初,所见只有散去的残影。
发了疯一样奔跑,哪怕能再触碰一下也是好的,可诸魂魄逐渐散去,再无一存留。
有心借白骨扇之能,哪怕再见上一面也好,可是,整个楚阳帮已是空空荡荡,再无一旧日魂魄。
整个人如痴傻了一般,整个楚阳帮内找寻,却是再也不能见了。
待跑至后山之前,见了满山的坟茔,见了四立的白幡,终是瘫坐在地。
一阵哭嚎,将鸦雀惊动;
一阵悲泣,楚阳帮为之落泪。
贾定素一路跟了过来,蹲下身,将凝寒搂在怀里。
贾定素垂泪道:“冷师弟,放声哭出来吧,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待贾定素,凝寒起了身,重整精神,炎沛上前,道:“冷副帮主,该回了。”
凝寒点了下头。
炎沛道:“直接回我府上,不可惊动外人,可行么。”
凝寒点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