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算盘翻墙去后,护卫自将其所言去向报与贾定辰,贾定辰既知,贾千碌又如何不知,贾千碌既知,阴羽,黄甘,贾寿,万良弃自同是知晓。
贾千碌虽有心找寻,然大敌当前,又知水族那般性情,心内虽有几分担心,也不敢派人出去找寻,只寄托于天命,不致使其殒命。
虽有问过瞭望塔之人,可惜夜色深沉,如何瞧得真切。
只可惜,即便战事已完,金算盘尸身也未曾寻得,众人只能做以猜想,其已殒命。
贾千碌得知金算盘去后,便忙派人去往金帐堂。待得知金帐堂内金库已空,心内暗骂许久。
二十三日夜,贾千正绕过守卫,潜入藏剑阁,直入贾定陌院内。
虽是六月时分,气候炎热,可那院里,却显得异常萧瑟。
院内无灯,漆黑一片,掠过路边杂草,至于贾定陌方前,才见的一盏小灯。
贾定陌静静躺在躺椅上,似睡非睡。
贾千正走上前,却忽闻贾定陌开了口。
贾定陌道:“来了?”
贾千正没好气道:“还以为你死了呢。”
贾定陌道:“还不如死了呢,活着有甚意趣。”
贾千正低声怒道:“瞧你那德性。”
贾定陌冷冷道:“拜你所赐。”
贾千正道:“我还不都是为了你。”
贾定陌轻轻一笑,道:“口口声声为了我,到头来还不是将我至于死地,说到底,还不都是为了你自己。”
贾千正道:“为了我?是,为了我。到头来我终有死的那一日,待我死了,我所有的一切还不是统统交到你手上,我所创下的一切,到头来,还不都是你呢。我知道你怨我,才这般半死不活,可你想过没有,我是你父亲,我能眼睁睁看着你来日受苦不成。”
贾定陌道:“你既知道我怨你,就知道我不想见你,既知道我不想见你,你还回来作甚。”
贾千正道:“还不都是为了你。”
贾定陌笑出了声。
贾千正道:“你如今尚无子嗣,不知为人父母的用心良苦。”
贾定陌道:“我是不知道如何做父亲,可我知道何样的人不配父亲这个名号。”
贾千正道:“你存心怄我是吧。”
贾定陌道:“你既知道,何来问我。”
贾千正道:“你也不想想,打小我待你怎样,我承认作为父亲,属实不称职,至少我万般宠着你,诸事由着你,堂内事务不烦你过问,家内琐事不由你劳神,你喜好玩乐,纵着你放开了乐,凡你喜欢的,凡你看中的,哪一样我不是派人弄来给你。你还要咋样。”
贾定陌道:“那你知道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吗?
”贾千正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贾定陌道:“你所看到的,你所给我的,我无一喜欢,甚至说是厌恶,而我真正在意的,你却从不留心。”
贾千正道:“那你因何不告诉我。”
贾定陌道:“告诉你又有何用,你不过是一个心盲眼瞎的睁眼瞎罢了。”
贾千正道:“你都看到了?”
贾定陌道:“我又不是瞎子,你们做的那些破事我如何不知道。”
贾定陌道:“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贾定陌道:“你做了什么,我就知道什么。”
贾千正不禁愣了一下。
贾定陌又道:“你做的那些事情,实实在在瞧不入眼。我那时虽年纪小,也懂是非曲直,我也曾试着劝过你,可你如何将孩童之话放在眼里。一次又一次,直到我无心再劝。你想要的那些东西,你尽管想法夺去便是,我只管当做没看见。你毕竟是我父亲,我也不能将你如何,我就那么闭上眼睛,堵上耳朵,便是了。即便这般,你还是不愿放过我。你既生了拉我入局的想头,我又如何敢白白被你玷污了这半世清名。你既给了我那么些人,那么些东西,那我就好好用起来,挣一个淫乱无度的名声,落一个气弱身疲的样貌,既能给你落一个任由摆布的性情,也能由着我早早断送这副肉身,既能断了你的念想,也能全了我的心意。”
贾千正怒道:“够了。”
贾定陌道:“这才哪到哪啊,你就受不得了,我都受得,你就忍不了了。”
贾千正道:“是我的不是,这总成了吧。”
贾定陌道:“嘴上这般说,心里头又另般想,做起来又是另一幅样子,见怪不怪了。”
贾千正道:“那你想咋样,要我跪下给你磕头认错不成?”
贾定陌道:“你不会,我也不受。我不想见你。你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既知道了,就抓紧走吧,别在我眼前晃荡。既逃了出来,就找个地躲起来,别再祸害人了。”
贾千正怒道:“我今冒死进来,有正经事要办。”
贾定陌道:“我虽想着你死,又不想见着你死,即便是冒死进来,对你而言,又哪来什么正经事。你的所谓正经事,又与正经二字有什么相关。”
贾千正道:“我今进来,是要带你出去。”
贾定陌道:“出去作甚,还不如这里自在。”
贾千正道:“出去之后,诸事由你,你想去哪去哪,想作甚作甚,我也不管你,只要你自己高兴便好。眼下藏剑阁将破,我不想你死于乱军之中。”
贾定陌道:“不去。死了便死了,死了也比活着强。你怎么来的,就怎么去吧,我不告诉旁人,也算是我尽最后一份孝心。”
贾千正道:“说甚屁话,说什么死不死的。你是我儿子,我可不想见你就这么死在这里。”
贾定陌道:“你儿子早就死了,你不知道么。”
贾千正道:“我儿死了,那你又是谁?”
贾定陌道:“你问我,我又如何知道。”
贾千正怒道:“你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贾定陌道:“不去。”
贾千正怒道:“这可由不得你。”
贾定陌猛的睁开眼,缓缓坐起身,道:“这是非去不可喽。”
贾千正道:“是。非去不可。”
贾定陌道:“那我有句话问你,你必须讲实话。”
贾千正道:“你问吧。”
贾定陌道:“你可是像南海水族称臣。”
贾千正道:“是。”
贾定陌道:“既投于南海水族麾下,便是水族中人,与我族再无瓜葛。今叛族投敌,面上可是有十分光彩?”
贾千正道:“我若不如此,藏剑阁如何能容我。”
贾定陌道:“既做了不被容下之事,因何不停手,非要做到不可挽回,以致与整个藏剑阁为敌,与千千万万的同族为敌。”
贾千正道:“还不是为了你。”
贾定陌道:“你自己的野心,就不要牵连我了。”
贾千正道:“我已经实话告诉你了,该走了吧。”
贾定陌道:“你自己走吧。我,贾定陌,绝不与叛徒为伍,哪怕你曾是我的生身父亲。”
贾千正登时暴怒,一把揪住贾定陌衣领,将其拽了起来。
贾定陌道:“你这样带着我,是走不出藏剑阁的。只要我还能讲能动,我就绝不跟你一道去。”
贾千正道:“你放心,我即能进来的,也能出得去。”
贾定陌道:“放我下来。”
贾千正抬脚便走。
贾定陌道:“我尚有一事要做,做完此事,我便随你去。”
贾千正道:“又耍什么花招。”
贾定陌道:“我的修为你又不是不知道,能干得了什么事。”
贾千正放下贾定陌,道:“快些的,完了好走。”
贾定陌稍退了两步,将背上长剑取下。
贾定陌道:“此剑你可还记得。”
贾千正道:“此剑是你仙山所得,我自然记得。”
贾定陌道:“此剑名唤忠染,自入手中,未曾出鞘。今日,想必便是出鞘的时候了。”
贾千正道:“你是要与我打一场么?你何时有这本事了。你也不好好掂量掂量你自己的。你若执意如此,行,成全你,你若赢了,便由着你。”
贾定陌轻轻将剑拔出,只见剑身发出一道红光,直通天际,照耀整个夜空。
贾定陌猛的将整把剑拔了出来。
长剑出鞘,贾定陌顿时瘫软在地,气息尽失。
长剑跌落于地,剑鞘横落一旁。
正贾千正茫然时候,那长剑剑身顿时消失,化作一着红色素纱衣之女子。
贾千正急道:“你是何人,我儿发生何事。”
那女子并不瞧他,只缓下身,将贾定陌抱起,抱入怀内。
那女子道:“此剑名唤忠染,永世不可出鞘,出鞘噬主。如今忠染出鞘,他也全了他昔日定下的不负之诺。”
言罢,抱着贾定陌凌空去了,不知去往何处。
忠染所发出的冲天红光,将藏剑阁所有人惊动。
眨眼功夫,一大群人顿时冲进贾定陌院子。
贾千正见惊动了人,心内恨恨叹了一声,忙借着夜下阴影躲避逃窜。
那群人虽见着一道黑影飞身逃窜,虽有心追赶,一时却难觅踪迹。
寻遍整个院子,也未瞧见一人。
那为首之人,将落于地上的剑柄和剑鞘交于贾千碌,将所见交代清楚。
贾定辰道:“那黑影,是定陌?”
贾千碌道:“不是他。以他的修为,速度没这么快。更何况,他即便要出去,只要说一声便好,无人不会答应。”
贾定辰道:“那是谁?定陌又去哪了。”
贾千碌道:“那黑影应是贾千正,贾定陌……这剑是他的,所有人都知道,如今剑身已失,无外力痕迹,仙山得来之剑,岂是俗物,想必是带了定陌去了。只定陌生死,无人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