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寒施海市之术至于藏剑阁外,海水的咸湿味道混杂着腐臭的焦糊味夹杂着浓烈的血腥味,直冲脑门,险将人冲到。
凝寒掩住鼻息,缓了好久,才不致干呕。
藏剑阁外,自藏剑阁大门至海边,乃至海水之中,或敌或友的尸体散列不知有多少,一众弟子正忙着替亡者收敛尸身,捡拾散落的兵器。
凝寒一时未能瞧见相熟之人,只能踉踉跄跄往藏剑阁大门走去。
似是闻得有人呼唤,凝寒也分不清是真是假,只往前走。
忽的,一人抓住凝寒肩膀,凝寒下意识一掌打了过去,幸好那人反应迅速,将凝寒手腕抓住。
凝寒瞧见了那人正脸,才知是贾千碌。
贾千碌道:“冷门主,是我。”
凝寒这才将力道收了。
贾千碌道:“我远远瞧见冷门主,便急急赶了过来,唤了几声,没见应答,这才鲁莽了些。冷门主见谅。”
凝寒道呆呆道:“这……可是赢了?”
贾千碌垂下头,长叹口气,道:“算是吧。虽不致惨败,也损失不小。如今,战事刚停,藏剑阁弟子死伤也是不少。”
凝寒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贾千碌道:“冷门主面色不大好,咱里头坐了聊。”
贾千碌前头引路,往藏剑阁里头走。
贾千碌道:“南海水族登岸,敌势凶凶,我藏剑阁险些就此消亡。”
凝寒道:“我闻之消息,便匆忙赶了过来,却是没能帮上忙。”
贾千碌道:“冷门主能来,我已感激不禁。如今敌虽退了,仍有好些事需要料理。藏剑阁内部事务,冷门主倒不便参与。”
凝寒只能点了下头。
二人暂歇了话,进了藏剑阁大门,转至一小厅内,贾千碌请凝寒坐了。
贾千碌亲自替凝寒斟了杯茶,凝寒却端着茶杯出神。
凝寒道:“究竟怎样事,前辈可能讲于我听么。”
贾千碌垂头半日,道:“冷门主也非外人,你既想知道,我就说上一说。”
贾千碌略缓,道:“几个月前,南海巡视的弟子见南海封印逐渐被破,报了进来,我便急着派人各处求援。可惜,仅贵门来了支援。虽只一人,多少也是助力。自那之后,南海诸岛上的封印逐一被破,凡出海探查的弟子也无一回来,藏剑阁便预备着,时刻提防水族登岸。”
凝寒道:“封印被破,谁人手笔?”
贾千碌叹道:“贾千正。”
凝寒不禁一惊。
贾千碌道:“今年年间,南海水族派出一小支精锐,趁着年间闲散的时候,摸入水牢,打死看守,将贾千正救了出去。”
凝寒道:“偏是这时候。”
贾千碌道:“是啊。水族将其救走,我倒不惊讶,毕竟贾千正早便与南海水族有所勾结。可偏偏等了这么些年,才来救他。”
凝寒只端着茶杯,不言语。
贾千碌又道:“贾千正被救出后,南海诸岛封印逐一被其解开。此后,藏剑阁也一直备战,以防南海水族突然进攻。直至六月二十二日,南海水族大军登岸,大军于海岸上铺开。起初时候,水族并不急着进攻,只各种劝降,直至今日,三路齐攻藏剑阁。”
凝寒道:“今日?”
贾千碌道:“是。依水族脾性,如今这做派,我倒有些猜不透。”
凝寒道:“二十二日,禁军西出三关,抵抗百岳大军。”
贾千碌道:“百岳犯我三关,我已听说。只藏剑阁无暇旁顾,不得同往御敌。”
凝寒又道:“今日……”
凝寒略哽咽道:“今日,凤鸣兽族急攻龙曲,青泽全境,兽族作乱。”
贾千碌不免叹了一声,垂首半日。
贾千碌道:“我若猜想不错,万兽林与南海水族,已然勾结。”
凝寒道:“他们很久之前就勾结过……”
贾千碌道:“既如此,便讲得通了。兽族急攻龙曲,南海水族急攻藏剑阁,两地同日应敌,藏剑阁分身无术。无论是龙曲陷落,或者藏剑阁被毁,此两族便可联合,将整个青泽乃至四国,收入囊中。”
凝寒只呆呆点了下头。
贾千碌道:“龙曲危机可解了?”
凝寒点了下头,道:“损失惨重。”
贾千碌又道:“那百岳之敌,如何了?”
凝寒噙着泪,偏过头去,道:“退了。”
看着凝寒这般神情,贾千碌多少猜得其这几日所经所历,一时住了口,只等凝寒慢慢平息。
待凝寒心情平复,贾千碌替凝寒换了冷茶。
贾千碌道:“冷门主向来与藏剑阁交好,又有援手过来,如今……冷门主若想知道这几日发生何事,我也不必遮掩,尽数讲于冷门主便是。”
凝寒点了下头。
二十二日,南海水族大军陡然登岸,将整个海沿尽数占据。大
军列列,不见尽头。
藏剑阁虽准备多时,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做好防备,预防水族急攻。南
海水族却不着急进攻,只安稳扎营。
贾千碌代贾定辰传令各堂主,齐聚议事。
贾定辰,贾千碌,黄甘,阴羽,万良弃齐聚堂中。
贾千碌道:“金算盘和贾寿因何没来。传阁主令,命他二人速速前来。”
两弟子领命去了。
不多时,二人回来复命。
一人道:“回阁主,诸位堂主,弟子前往金帐堂,未能见得堂主面,只有堂中弟子传话,道是,我只善金银之道,御敌之事,实不能够,便不去添乱了。”
贾千碌道:“荒唐。罢了。”
另一弟子道:“锻剑堂堂主正在赶来。”
贾千碌点了下头,二弟子退下。
几句话的时候,贾寿匆匆进至堂内。
贾寿匆匆恭敬施了礼,道:“我这也不知道能做啥事,正嘱咐下头人打磨兵器呢。阁主有令,我只能先过来了。来晚了,阁主,诸位堂主,莫怪。”
阴羽道:“莫要废话,正事要紧。抓紧坐了。”
贾寿施礼应了,坐了。
贾千碌道:“现如今,南海水族围我藏剑阁东西南三面,我等世代守护南海之安,如今水族大肆进犯,我等理应拼死一战。水族大军来势汹汹,然护卫之职不可忘,今理应舍身退敌。如今敌况尚不明,我已派出人手,打探消息,想必一时应该回来了。”
说话时候,一弟子进内回话,道:“禀阁主,诸位堂主,出事了。”
贾千碌道:“可是水族进军了。”
那弟子道:“没有。堂主派出去打探敌情的弟子,全死了,如今没做成人骨旗,就挂在水族大军阵前。”
贾寿不禁惊出一声呼喊,全身不停的哆嗦。
贾千碌道:“去把各处瞭望塔上查看到的消息汇总了报过来。”
那弟子领命去了。
阴羽瞧了贾寿一眼,道:“你是怎的了。”
贾寿抖道:“吓……吓着了……”
阴羽道:“那我多杀几个水族兵士给你出出气。”
贾寿道:“多谢。”
阴羽道:“可要回去歇息?”
贾寿道:“不必了。我毕竟也是藏剑阁之人,虽没什么本事,也不能做缩起头的王八。”
万良弃道:“你这把金算盘给骂了,小心他找你算账。”
贾寿不禁又一哆嗦。
阴羽道:“你也别吓他。若非大敌当前,金算盘的人头恐怕已经被你捏在手里了吧。等大敌退了,你去替阁主找他清算。”
万良弃道:“我一外人,不好插手藏剑阁内部事务。”
阴羽道:“就因为你如今是外人,比不得我们要留情面。”
万良弃道:“那到时候,我就用金算盘的人头,为贾寿堂主压惊。”
贾寿擦了下额上冷汗,道:“别,我可受不住这等惊吓。”
不多时候,瞭望塔上观察到的消息也传了进来。
南面,有一主帅,领八名大将,岸上大军许有十万;
西面,一将军领军,陪四员大将,有军八万;
东面,贾千正独率大军,有军八万;
海面平静,水下情况尚不得知。
万良弃道:“贾千正?这东西竟投靠了水族,有趣。”
万良弃施礼道:“阁主,在下自请,去杀了他。”
贾千碌道:“莫急。如今商量御敌之事,莫要意气用事。”
万良弃点了下头。
阴羽道:“岸上虽只数十万兵力,这水下绝非平静,一旦打起来,水族定是源源不绝。”
贾寿道:“这……咋办……打得过么……”
阴羽道:“打不过也得打,即便是打到最后一人,也得赢。不能将藏剑阁交到水族手里,更不能让这天下任由水族糟践。这是藏剑阁的本职,也是我们的使命。”
贾寿道:“怎么打?”
贾千碌道:“南面想必是敌军主力,我亲自应战。”
阴羽道:“我修为比你高些,武艺也比你精些,主力交予我便是。”
贾千碌刚要开口,却被阴羽打断。
阴羽道:“如今退敌事大,可不是彰显地位的时候。”
贾千碌道:“好吧。”
阴羽道:“我亲率原寒光堂,现百刃堂,两堂弟子,应战敌军主力。”
万良弃道:“人数够么。”
阴羽道:“此两堂弟子平时虽是不显,可修为,武艺,可是比寻常修行之人强的多。阁下不必担心。”
黄甘道:“还有我青丹堂。”
黄甘又道:“如今迎战强敌,阁主不能不露面。阁主必要率无剑堂迎敌,我自然要护在阁主身侧,青丹堂自要参战。”
贾定辰道:“我能行么。”
黄甘道:“阁主虽不能上阵杀敌,即便是上阵观战,也能壮我藏剑阁势气。”
贾定辰点了下头。
黄甘道:“青丹堂弟子修行虽是不济,也有那一两好手,我把这些人挑出来,供阴羽堂主差遣。无剑堂中,我择几人护卫于阁主身侧,其余的,也供阴羽堂主指挥。”
阴羽点了下头。
阴羽道:“原千手堂,原鬼魅堂,此两堂弟子便交由万良弃统领,东面迎敌。”
万良弃道:“好。”
阴羽道:“贾千正的人头,你可得带回来。”
万良弃道:“好说。”
贾千碌道:“我亲率天宿堂弟子西面迎敌。”
万良弃道:“一堂之数,够么。”
贾千碌道:“足够。”
阴羽道:“无剑堂随你迎敌好了。”
贾千碌道:“不必。你迎战敌军主力,保不齐是硬骨头,当全力迎战。我虽只一堂之力,堂中弟子也是以一敌十的存在,不必过虑。”
阴羽道:“当心些。”
贾千碌点了下头。
黄甘道:“青丹堂其余弟子,便在后方,做好医药预备。”
贾千碌道:“有劳。”
贾寿道:“那我呢。”
阴羽道:“我等皆外出迎敌,阁内空虚,护卫之职就交由锻剑堂好了。”
贾寿愣了一下,道:“好。”万良弃道:“金帐堂就由着他们享清福么。”
阴羽道:“你想让金帐堂添乱么。”
万良弃道:“战事过后,这金银需求定是不小,也该早点吩咐他们预备着。”
贾千碌道:“这倒是真。稍后我自会派人知会金算盘。”
贾千碌道:“如今就这般安排,诸位好生预备。敌不攻,我不动,以防露出破绽;敌来犯,我杀敌,不留活口。”
说话时候,一弟子急忙进来回事。
那弟子道:“禀阁主,各位堂主,出事了。”
贾千碌急道:“何事?”
那弟子道:“堂主外头一看便知。”
众人忙之外头,但见半空之中,纸张漫天飞舞。
贾千碌接过一张,其上写道:“今我水族合全族之力,誓破藏剑阁。水族之众,无穷无尽,藏剑阁之徒,屈指可数,以全族之力破此一阁,何其易哉!藏剑阁虽有万般修为,也终有修为耗尽之时;纵使有万千弟子,也终有人尽之际。彼时丧于剑下,倒枉费了这半生性命。我水族也非嗜血之族,凡愿归降者,自当好生款待。昔贾千正投降我族,如今深受器重,便是先例。偷生不易,且重且惜。”
贾千碌怒道:“这水族劝降,果真小看了我藏剑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