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儿是安拉的保姆,说是保姆,其实是安拉最好的朋友,相当于现在的好闺蜜。
国王和王后平时空闲时间不多,大多数时候只能由蔷薇儿陪着安拉。
当然,蔷薇儿名义上是保姆,照顾她,但不是什么奶妈,安拉出生时,蔷薇儿才十四岁。
她有着一颗童心,和安拉相处非常融洽。
安拉一学会走路和说话,两人就一起玩各种游戏:躲猫猫,过家家,跳房子……
蔷薇儿还做得一手美食,特别喜欢清淡的,譬如水果沙拉,可以每天翻出新花样。还有水果派,水果布丁,水果蛋糕,刨冰等等,各式各样,让人垂涎欲滴。
安拉公主也特别喜欢蔷薇儿做的这些美食,大概八岁的样子就跟着学习,最后也是做得一手美食。两人还经常交流心得,创作新品,相互品尝,甚至亲自采摘原料。
两人亲密无间,形影不离。本来安拉公主以为可以一种这样下去,但是到了她十二岁的时候,渐渐发现蔷薇儿的表现不太正常。
她陪自己的时间少了,有时莫名其妙地傻笑,脸上还红扑扑的。刚开始,安拉没太注意,直到有一天,蔷薇儿满脸歉意,支支吾吾地说:“安拉,我……我可能要走了。”
“为什么?”
安拉虽然早就预感到了有什么不妙的事要发生,但还是感到很惊讶,随即是深深的难过。
“啊,安拉,不用太难过,我只是要嫁人了,不是永远离开,我会回来看你的。”
“可是……可是,我只有你一个好朋友啊,你走了,谁来陪伴我?”
安拉眼眶湿润,快要哭了。
“安拉,你还有你的父王和母后呀!以后你还会交新的朋友,不会只有我一个的,我保证!”
“薇儿,你真的不能多陪我一段时间吗?呜呜……”
见蔷薇儿的态度和语气如此坚定,安拉哭出声来。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是多年的传统了,再加上我的年龄也不小了,君家已经决定好了结婚日期,所以我必须得走了,其实我也舍不得你呀!”
说着,蔷薇儿眼眶一红,眼泪就要掉下来,但是蔷薇儿不想让安拉难过,便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薇儿,我舍不得你!舍不得……呜呜呜……”
说着,安拉哭得更伤心了。
“啊,安拉,别哭,要坚强一点,我还会再陪你几天,以后也会经常来看你的,你也可以来找我,君家离城堡不是太远,就在……”
“真的?”
安拉一听蔷薇儿说住得离城堡不远,眼睛一亮,停止了哭泣。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们只是不能像以前那样天天呆一起而已。”
蔷薇儿安慰道。
“嗯……那你一定要多来看我,我也会多去看你的。”
安拉终于平复了心情,也想明白了一些道理:薇儿不是专属于她的,她迟早会有自己的家庭,会有比她更在乎更需要的人。
蔷薇儿要走,是她自己的决定。
安拉也不会把她强留下来,尽管依靠公主的身份可以做到,但此时,她只希望薇儿能够幸福。
之后几天,蔷薇儿一直陪伴着安拉,然后在一天清晨,一个帅气的小伙赶着驴车把蔷薇儿接走了。
安拉在城门口挥着手绢告别,尽量挤出微笑,直到蔷薇儿离开视线。
当晚,安拉忍不住扑在床上嚎啕大哭了许久,许久。
蔷薇儿走后,安拉没有结交新的朋友,因为学务繁忙,也不能经常去找蔷薇儿,蔷薇儿要照看家庭,也不能经常过来找她,因此,安拉经常找魔德聊天。
魔德就是那个两年前捡到的镜子里的人,虽然他喜怒无常,有时对安拉很热情,有时却爱搭不理,不过安拉觉得他很有趣。
总之,蔷薇儿不在的日子也不是特别的孤寂,无聊,至少还有说话的人,甚至有时候一些事情,相比自己的父母,安拉更愿意告诉魔德先生。
久而久之,魔德差不多也算是她的朋友了。
日升日落,花开花谢,寒来暑往,时光荏苒,八年不过转瞬即逝,安拉已经从一个可爱的小公主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公主的成人舞会隆重召开了。
根据王国传统,公主满十八周岁时要举行成人礼,其中舞会是最重要的环节之一,全国未婚的青年才俊皆可参加,自然主要目的不在于庆祝生日,而是从中挑选王国的乘龙快婿。
安拉早就明白这一点,但她对舞会并没有多大兴趣。
“薇儿嫁人了,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明明说好了会经常过来看我,可是六年了,薇儿总共只来过那么几次,待不了几天就走了,这次的舞会虽然盛大,可是薇儿没有来……”
想到这,安拉眼眶湿润。
蔷薇儿已经走了六年,在此期间,安拉一个新的朋友也没交。
身为唯一的公主,安拉身边连个兄弟姐妹都没有,虽然她已经习惯了独来独往,但是安拉仍旧非常怀念和蔷薇儿一起度过的日子。
“算了,舞会不出席了。”
安拉站在大厅的上方的观望台上,仔细观看了厅中的人,确定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便离开了。
不多久,安拉穿过御花园,来到了小时候经常和蔷薇儿一起去的城堡后面的森林。
舞会再热闹,安拉也提不起兴致参与,仿佛只有远离尘嚣,置身宁静的深林,才能感到心灵的愉悦。
这场舞会,公主原本是主角,公主不在,只好由好国王和王后出面应付。
国王和王后都很宠爱他们唯一的女儿,既然她没有看上的人,也就算了,毕竟强扭的瓜不甜。
特别是他们只有这一个女儿,国王和王后更加希望她能和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不想过多地干涉她,于是,就随她去了。
王后不会饮酒,最后应酬的事交给了国王。
没过多久,国王也走出了大厅。
“不好了!公主殿下,国王出事了!”
安拉正沉浸在树林的静谧之中,突然,一名士兵急吼吼地跑了过来,打破了宁静。
原来,安拉离开舞会不久之后,国王希望自己能够更加了解她心中最真实的想法,想跟她好好谈谈心,才离开了舞厅。
他知道安拉肯定是跑到后花园的小树林里去了,便径直从园中小湖的桥上穿过花园,结果让人意想不到的意外发生了,几乎没有任何征兆,国王竟然直接从桥上跌落湖中,当附近巡逻的士兵将他救起时,已经没有了呼吸。
“不,不可能的!父王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坠湖?更何况父王还会游泳,怎么可能会出事呢!”
士兵一边跑,一边向身后近乎狂奔的安拉说明了情况,但是安拉根本不相信他的说法,一边在心里安慰自己,一边以最快的速度向湖边赶去。
可当她看到在草地上躺着的、浑身湿透的国王,在一旁跪着的、战战兢兢的御医和握着国王的手、泣不成声的王后时,安拉的大脑中轰隆作响,内心的希冀和原本濒临崩塌的理智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
她呆愣愣地看着仆人将国王抬回了城堡里,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又看着王后解散了舞会,然后,参加舞会的人对国王表达哀悼之情,最后遗憾地离去。
她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无法思考。
忽然,一道明晃晃的光线从她的眼前闪过,刺激到了她,她下意识地顺着光线的方向看去,原来是一面镜子反射了从窗户照进来的阳光。
看到这面镜子,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连忙提起裙子,不管不顾地大步向她的房间跑去。
“魔德先生,我记得你说过可以实现我的任意三个愿望,是真的吗?”
安拉回到房间,关上门,从床头柜里拿出了一面雕刻着精美花纹的银镜,小声地问道。
“当然,我的公主,快许愿吧,我魔德一定帮你实现。”
镜子里传出略带急切和欣喜的声音,甚至带着几分蛊惑的意味,只是心慌意乱的安拉根本没有听出来有什么古怪。
“好,我的第一个愿望是……”安拉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请你救活父王!”
虽然安拉明白“人死不能复生”的道理,但她也知道魔德肯定不是普通人,既然他说可以实现她的任何愿望,就不能放弃希望,就算再渺茫也要试一试。
过了一会,镜子中没有传出任何声音。
安拉急了,拿着镜子大声地质问道:“你怎么不说话了?难道你都是骗我的吗!”
“怎么会呢?我的公主殿下,你的愿望已经实现了,快去看看吧。”
镜子中再一次响起了魔德的声音,只是变得有些虚弱,但安拉一听到愿望实现了,瞬间转悲为喜,扔下镜子就往国王的房间跑去了,根本没有注意到前后声音的变化。
让人惊奇的是,安拉前脚刚走,镜子中便如同开水沸腾一般充斥着吵架的声音:
“你怎么可以这样!”
“八年前,你说不相信她会许愿,还自以为是地和我打赌,但是……呵呵,怎么样?这回你信了吧?”
“你竟然使诈,太卑鄙了!”
“卑鄙?你是在骂我吗?”
“若不是你施法将国王拉进了湖里,又施法暂时屏蔽了他的呼吸,让安拉以为他死了,她怎么可能许愿?”
“呵,那又怎样?我们当初定下的不过是十年之约,并没有规定不能使用法术吧?”
“呸!无耻之徒!”
“怎么?小公主这才许了一个愿你就沉不住气了?你也不想想,人类的寿命能有多长?难道你还真想在这破镜子里待上一辈子不成?我看到时候你感激我都来不及呢!”
“罢了……还是那句话,无论如何,你不能伤害安拉。”
“行啊。”
“你不觉得这样太敷衍了吗?你必须发誓,发毒誓,否则我不信你!”
“魔德,你还没看清现实吗?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们根本就是同一只魔,你有必要这么跟自己过不去吗?”
“不,我跟你不一样,我就是我,你就是你,别想蛊惑我!”
“哈哈哈……说得你好像有多高尚似的,归根结底不还是头魔鬼?你说,要是安拉知道了真相,还会把你当朋友,和你聊天吗?”
“你……你想干什么?”
“我不会发誓,因为我向来说到做到,只是你也要记得守口如瓶才行,你要是敢把刚刚说的话告诉她,我可保证不了在你虚弱的时候不会‘不小心’把你的真实身份透露给我们‘单纯可爱的小公主’,桀桀……”
一个声音发出了十分诡异阴森的笑声,而另一个声音沉默了许久,才道:“好,我答应你。”
这两个声音乍一听是一模一样的,要仔细辨别才会发现一个比较凶狠,一个比较温和。
只不过这一切除了“它们”自己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够听到。
十年前,魔德被镜子的封印完全封住,不能对外施展法术。因此十年期间,他一直在研究如何靠自己解除封印,这样就算安拉不许愿,他也能破除封印,从镜子里出来。
魔德不懂得封印之术,便尝试用纯魔力攻击封印,经过十年陆陆续续的轰击,已经打开了一条裂缝,可以将一小部分的魔力输送出去,施展一些小法术了。
可是光靠魔力攻击封印,破除的速度太慢,他早就等不及了。于是,他设计让安拉许下了第一个愿望,解除了第一层封印。
当然这只是他的第一步,接下来,他会让安拉一步步“心甘情愿”地跳入自己的圈套当中。
“父王,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安拉看到床上面色如常的国王时,激动得流下了眼泪。
“让我的宝贝女儿受惊了,是为父的不是,”国王笑了笑,眼底满是慈爱,继续道,“快别哭了,你看你都快变成大花猫了。”
“大花猫?噗嗤……”
安拉瞄了一眼床头柜上镜子中的自己,脸上原本特意为舞会化的妆都花了,滑稽得很,不禁笑出了声。
“是女儿不好,要不是因为我太任性,不参加舞会擅自跑去树林的话……”
安拉感到很愧疚,想向国王认错道歉,可话还没说完,国王打断了她,道:“不,安拉,这不能怪你,要怪也只能怪那腐朽皇族传统。”
“你父王说得没错。”
一旁的王后心领神会,嫣然一笑,接话道:“安拉,我们都希望你能得到真正的幸福,从今以后,我们再也不会依照那所谓的传统强求你挑选什么可笑的‘如意郎君’了。”
“父王,母后……”
安拉感动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还记得我跟你母后从前的故事吗?”
国王问道。
“记得。”
安拉点了点头。
“记得就好,我们衷心希望你能不被这些陈规旧矩所禁锢,”国王与王后相视一笑,继续道,“安拉,遵从自己的本心,勇敢地去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吧。”
“嗯嗯。”
安拉感动得不得了,直接扑过去给了国王一个爱的抱抱,又扎进了王后的怀里,像小时候撒娇似的抱着她。
女儿就是永远长不大又怎样?有我们护着不就行了?
这是国王和王后共同的心声。
二十多年前,国王还未登上王位,只是麦吉克王国的一名王子,那时的他可比安拉任性多了,简直可以说是叛逆。
按照王国传统,王子是不能自由恋爱的,他必须娶邻国的公主或者本国的贵族女子为妻,而且还必须经过国王和王后的考核,得到他们的认可才行,可他偏偏喜欢上了一名普通的农家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