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中的邺城钟楼泛起青铜光泽，十二架水车弩的齿轮仍在转动。
韩馥将玉璜贴在编钟纹路凹陷处，宫商角徵羽五音化作肉眼可见的波纹，在磁粉凝成的五爪金幡下交织成网。
"主公，三万流民已安置在磁水两岸。"审配捧着竹简疾步而来，指节被北风冻得发青，"只是...并州商人今早哄抬粮价，说是要为春耕囤积粟种。"
青铜算筹在虾仁袖中轻响，他忽然抓起案几上的蓍草掷向西南方位。
五根草茎悬空组成残缺的卦象，惊得檐角铜铃叮当作响。
"这不是天灾。"虾仁用火钳拨开暖炉里的灰烬，露出半截刻着"许"字的木牌，"并州商队押运的，是袁绍三个月前在渤海郡熔炼的私铸钱。"
韩馥解下佩剑横置膝前，剑穗上七枚磁石铃铛突然指向东北。
那里正对着袁军大营的方向，界桥冰面反射的月光像条淬毒的银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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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里外的袁军大帐飘着酒气。
许攸用匕首削着烤羊腿，油脂滴在绢布地图的冀州轮廓上："韩文节把缴获的幽州战马分给流民犁地，真是暴殄天物。"他故意让佩玉磕到袁绍的剑鞘，发出清越鸣响。
"他要当仁君，就让他当个够。"
袁绍剑尖挑开颜良护甲内衬，磁粉簌簌落在龟甲纹路上，"把这些卦象混入粮车，让冀州百姓看看——他们爱戴的州牧大人，早用巫蛊之术吸尽了地脉灵气。"
郭图猛地起身，腰间玉佩撞翻酒樽：
"明公！
韩馥分田减赋正是收拢民心之时，此时散播谣言如同..."
话未说完就被许攸的嗤笑打断。
"公与先生莫不是忘了？"许攸指尖蘸酒，在案几画出三条交错金线，"邺城钟楼每日五更的编钟声，能让三岁孩童都背出《韩氏劝农令》的韵文——这等蛊惑人心的手段，不是巫术又是什么？"
帐外突然传来马匹嘶鸣。
袁绍掀帘望去，正见邺城上空的金幡化作北斗七星状，磁粉如银河倾泻在十二架水车弩之间。
他攥紧剑柄的指节泛白，突然将佩剑掷向沮授脚边。
"明日卯时，派死士混入邺城赈灾队伍。"
七日后的大雪压弯了磁水河畔的芦苇。
韩馥赤脚踏在结冰的田垄上，身后三百工匠正将磁矿熔铸成曲辕犁。
当他把第一把铁犁递给老农时，邺城方向突然传来钟楼变调的编钟声——本该是羽音的青铜钟，竟发出沙哑的徵调。
"有人在破坏声波共振。"虾仁抓起把雪按在发烫的算筹上，青铜表面浮现出细密裂纹，"磁矿作坊今晨收到十三车掺着卦象图的陈粮，流民中开始传唱'黑龙噬农'的童谣。"
审配策马疾驰而来，马鞍上绑着个挣扎的布衣汉子："此人往井中投掷刻卦龟甲时被擒，他怀里..."话音未落，那汉子突然口吐白沫，脖颈浮现出袁绍亲卫才有的青狼刺青。
韩馥默然解下狐裘盖在尸体上，袖中玉璜忽然剧烈震颤。
五爪黑龙的虚影扑向东南方位，那里正是袁绍屯兵的界桥。
"主公你看！"老农突然跪地惊呼。
冰层下的磁水河泛起诡异红光，十二架水车弩的倒影在冰面扭曲成骷髅形状，与钟楼编钟的异常震动产生共鸣。
虾仁的青铜算筹再次崩断，这次碎屑竟在空中拼出"许攸"二字。
他望着磁矿作坊升起的黑烟，突然抓起把混着卦象图的陈粮："速查今日发放的赈灾粟种！
这些卦象会在百姓腹中..."
远处传来百姓的喧哗声，夹杂着"黑龙吃人"的哭喊。
韩馥握紧玉璜的手背暴起青筋，黑龙纹路突然睁开猩红双眼——邺城上空的磁粉金幡正在崩解，化作漫天带着火星的灰烬。
审配突然扯开死尸衣襟，露出后背用磁粉画的河洛图。
虾仁瞳孔骤缩：那分明是七日前自己占卜用的龟甲纹路。
邺城北郊的磁粉作坊腾起冲天烟柱，虾仁捏着半截青铜算筹疾步穿过回廊。
青砖缝隙里渗出的磁粉粘在他皂靴上，每一步都拖拽出细密的星芒。
"这是河洛九宫逆阵。"虾仁将龟甲碎片按在沙盘边缘，磁水河支流突然在沙砾间改道，"袁本初用我军屯田的河渠走向为阵眼，把七日前我卜算界桥天时的卦象逆转成了凶兆。"
韩馥指尖拂过沙盘中的磁铁矿模型，十二枚青铜铃铛突然悬浮成浑天仪状。
当代表袁绍大营的赤旗被吸到"危"位时，他忽然用剑鞘搅散整个沙盘："传令各郡，今日起开放武库粮仓，让百姓亲眼看着军粮入库。"
审配会意，立即将铜漏倒转三圈："臣这就调拨三百架磁粉车，在四门市集展示曲辕犁与战马的分配账簿。"他解开腰间玉带扣，露出内层刻满屯田数据的青铜薄片，"只是那批掺了卦象图的陈粮..."
虾仁抓起案上茶盏泼向空中，悬浮的水珠里浮现出磁粉勾勒的粮仓轮廓："取磁水河底淤泥混合硫磺，制成验粮符分发给里正。
凡有卦象暗纹的粟米，符纸会显出青狼印记。"
戌时三更，邺城十二座谯楼同时响起编钟。
三万流民举着磁粉灯笼聚集在武库广场，看着军士将最后一批粟种倒入刻有"韩"字的青铜方斗。
当磁水河泛起验证粮草的磷光时，老农捧着验粮符哭拜在地："使君连战马都舍得给我们犁地，怎会用邪术害人！"
界桥袁军大帐却飘着血腥气。
许攸用匕首削着烤焦的羊皮地图，刀刃划过冀州轮廓时突然崩了口："韩文节这手磁粉验粮倒是妙得很。"他踢翻跪在地上的细作，那人后背赫然印着被磁粉烧灼出的"袁"字。
荀谌默默擦拭佩剑上的血渍："明公不该派死士在验粮符上做手脚，如今邺城百姓..."话音未落，帐外突然传来战马嘶鸣。
袁绍的亲卫抱着染血的青狼旗滚进来，旗面残留着被磁粉腐蚀的焦痕。
"报！
渤海郡的盐商突然改道卖给韩馥..."亲卫脖颈浮现出磁粉灼烧的卦象纹路，"他们说...说邺城的磁铁犁头能破盐碱地..."
袁绍捏碎青铜酒樽，碎屑刺入掌心也浑然不觉。
他望着帐外飘雪，突然扯下腰间玉佩掷向许攸："去联络黑山张燕，就说界桥藏着能破他咒术的磁矿。"当玉佩被许攸接住的瞬间，龟甲裂纹悄然爬上他的手腕。
邺城钟楼的第五层密室，虾仁正用磁粉修补崩裂的算筹。
当代表袁绍的青铜符突然转向常山国方位时，他猛地抓起三枚五铢钱抛向星图。
钱币尚未落地，韩馥已推门而入，大氅上沾着未化的雪粒。
"黑山军的探马在磁水源头出没。"韩馥将染血的箭簇按在星图上，磁粉突然聚成张牙舞爪的青狼形状，"昔日黑山军的巫祝在河岸刻满了厌胜符文。"
虾仁的算筹突然悬浮成井陉关的地形，其中三根青铜筹发出不祥的嗡鸣："袁本初这是要..."他话音戛然而止，因为代表公孙瓒的玉圭突然从幽州方位滚落，正好砸碎了象征盟友的陶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