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寒带着童宪棺材回至华章门,将众人惊动。
薛俊义,曹毅,冷同心,远颓,远浊,全兴,全清一并上前查看。
待确定童宪身故之实,薛俊义忙命布置灵堂,打造棺材,又择定停灵四十九日;
远颓,远浊,全兴,全清忙着安排丧仪诸事;
冷同心,曹毅搀着凝寒回至其住处。
自凝寒回至华章门,便显得痴痴傻傻,呆呆木木,问话无答,四肢僵硬。
四仆见凝寒这般,一时也有些慌乱。
冷同心扶着凝寒躺下,对曹毅道:“门主这是怎的了,烦你好生诊诊。”
曹毅仔细诊了半刻,道:“门主内里有伤,养些时日便可痊愈,倒也无碍。”
冷同心道:“可这神情,莫不是中了毒么。”
曹毅摇摇头,道:“神思郁结,心游天外。你是门主同族,多陪陪他,兴许能早日将他唤回来。”
冷同心道:“那我便在这守着。”
曹毅应了一声,便起身吩咐四仆诸多事情。
冷同心白日陪着凝寒,轻声唤着,入夜便在矮榻卧着,随时听着动静。
一连几日,凝寒坐也坐不稳当,只能垫起靠垫,让凝寒斜靠着。
冷同心轻唤道:“先生?”
凝寒毫无反应。
冷同心又唤道:“天叔祖?”
凝寒同是毫无反应。
又是两三日,凝寒轻转了下头,低声道:“你怎在这?”
冷同心抹着眼泪道:“先生醒了。”
四仆见了,也忙知会众人。
可欢喜尚未有盏茶的工夫,凝寒仍是那般呆呆傻傻的。
虽仍呆傻,好在已听得到人话,喊起喝水,知道张口,喊其吃饭,知道吞咽。
又过八九日,虽能稳当坐着,也似的断了绳的木偶一般。
又过八九日,搀着也能起立起身,稍微走上两步。
再过约时日,唤其名姓知道应道,问起话语也能有些含糊之辞。
回来了一个月的工夫,被人搀着,多少也能安稳立住,能以顺畅走上两步。
时至六月十九日,童宪棺材送入俗尘,安置于一石椁之内。冷同心搀着凝寒,送此一程。
二十日一早,凝寒起身,见冷同心守在身旁,问道:“冷同心,你怎在这?”
冷同心道:“先生醒了?”
凝寒道:“现什么时候了。”
冷同心道:“先生觉如何了?”
凝寒瞧了瞧外头,道:“都这般亮了,我又睡过了,师兄也不知道唤我起来。”
冷同心道:“童堂主他……”
凝寒自顾自道:“师兄平日起的比我早,今这时候了还未起来,瞧我抓他个懒。”
说着,自顾自下了地,也不穿鞋,赤着脚,自己开了卧房门,冲了出来。
冷同心忙跟了上去,四仆见了,也急忙追了上去。
任凭五人如何呼喊,凝寒似未听得一般,开了房门,直推开童宪房门,冲了进去。
童宪房内,冷冷清清,无半个人影,凝寒一时痴呆住了,瘫坐在地,失神半日,诸多思绪似是突然传回心间,一声长唤,大放悲声。
此声悲切,将众人惊动。
薛俊义,曹毅,远颓,远浊,全兴,全清一并赶了过来。
薛俊义半跪下身,将凝寒拦在怀里,道:“哭吧,心里痛,就大方哭出来。”
凝寒哭声更甚,引得众人直摸眼泪。
薛俊义招手,示意众人散去,唯冷同心留了下来。
凝寒哭了一阵,没了力气,薛俊义与冷同心将凝寒扶回床上重新躺好。
薛俊义道:“门主,可还好么。”
凝寒点了下头。
薛俊义对冷同心道:“门主虽醒过来了,但悲伤过甚,还需好生照看。”
冷同心点了下头。
说话时候,巫淳进至屋内,道:“薛堂主,外头有些事情,还请薛堂主定夺。”
薛俊义点了下头,出至凝寒屋外,道:“何事。”
巫淳道:“四方城来使传四方城城主之令,现正天曌殿内,执意亲见主子。”
薛俊义道:“门主这般情形,不便见客。我先去会一会,你好生伺候你家主子。”
巫淳称是。
约过半刻钟,薛俊义重回至凝寒屋内。
冷同心起身道:“薛堂主,如何了?”
犹豫片刻,薛俊义道:“门主现如何。”
凝寒挣扎起身道:“可是出了大事?”
薛俊义默不作声,只寻椅子坐了,紧跟着便是一声短叹。
凝寒道:“出了何样事,还是说事情难办。”
薛俊义道:“我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何样事来,来使执意亲见门主。门主现身子不爽快,也是没法见的,这才是不好办的。”
凝寒道:“既是四方城来使,想必有甚要紧事,我去瞧瞧。”
话完,便命四仆替自己更衣。
薛俊义道:“你现这样子,倒是不怎方便的。”
凝寒道:“我既是一门之主,也当有个门主的样子,来使既点明见我,我见他一见便是了。若真有大事,你我再坐做商议。先见了再说。”
冷同心搀扶凝寒起身,一边更衣一边道:“还请薛堂主走一遭,吩咐众人,天曌殿齐聚,一并听听究竟何样事,也好大伙商议。”
薛俊义道:“其余人都在殿内候着。”
凝寒道:“那我更得去了。”
凝寒换了衣裳,冷同心亲自搀着,同薛俊义一并入天曌殿。
入至天曌殿,见了礼,各自坐了。
来使起身道:“冷门主好大气派,这大半日方能见上一面。”
凝寒道:“是在下失礼,尊使海涵。”
来使道:“这倒不打紧,我直将最近发生之事告知冷门主便可。”
凝寒道:“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来使道:“若论大小,冷门主自行定夺便是。”
凝寒道:“还请尊使细讲。”
来使道:“百岳发兵,直攻青泽。冷门主觉此事究竟是大是小。”
凝寒道:“这……”
众人也不禁一惊。
薛俊义:“两国之事,我等倒有些帮衬不上。”
来使道:“冷门主生于青泽,如今母国遭敌,冷门主如何不可插手。”
薛俊义道:“门主虽有此心,可如今,门主模样尊使也是见了,现等模样,如何能外出御敌呢。”
来使道:“哦,是吗?外头人如何看法,冷门主也不在意么?”
来使又道:“青泽乱局,冷门主自愿出手相助,百岳遇敌,冷门主不远万里相助御敌,今母国临国破之险,冷门主却要坐视不理,毫无出手帮助母国的念头,这可说得过去?他国遭难,不惜一切,母国临难,远避万里,冷门主可要被世人挂一个忘本的骂名吗?华章门建立尚易,难不成冷门主以为华章门有所发展也算易事吗?单此骂名,华章门便再无立于世间之能,莫不成冷门主要将华章门亲手毁去不成?”
薛俊义道:“门主刚遭了些事,所以……”
来使打断道:“这世上之人,何人未曾历过大小喜悲诸事,难不成单冷门主与这世间之人大是不同么,还是说,冷门主早已超脱凡尘,不再与世间之人为伍,或者说,耻于理会世间之事。冷门主入修行一道,难不成便是弃母国之民于不顾的么,还是说,冷门主早已将世间生灵视为尘土。”
薛俊义道:“门主虽是不便,我等皆愿代劳。”
来使道:“代劳?如何代劳?冷门主不亲力亲为,这骂名,终是无法抹去,这华章门终毁于顷刻。冷门主也曾游历世间,难不成忘了这恶名之凶,骂名之险,还是早已忘了这恶言之毒,歹语之戾,还是忘了这世间恶人之狠毒,还是忘了这世间歹人之卑劣。”
凝寒道:“多谢贵使,我知道了。”
来使道:“知道什么了?知道如何护卫母国,还是知道这自毁之法。”
凝寒道:“我明日便前去御敌。”
来使道:“这才多少有点门主的风范。”
薛俊义道:“只不知现况如何了?战事可吃紧么?”
来使道:“我只奉命传话,其余一概不知。”
薛俊义道:“两国纷争,四方城因何不出手。”
来使道:“虽是战事,不过起个苗头,现四方城只能各方调停,无法动用武力。待及青泽有灭国之祸之时,四方城才出得了手。只怕那时,青泽究竟何等样貌,便无人讲得清了。”
薛俊义道:“多谢贵使。”
来使道:“告辞。”
话完,来使转身去了。
略缓片刻,薛俊义道:“这事倒是难办。”
凝寒道:“我明日先去龙曲瞧瞧。”
薛俊义道:“门主能行吗?我陪门主一道去吧。”
凝寒道:“我一人前去便好,门内还需要薛堂主帮着料理。”
薛俊义道:“那好吧。门主遇事,记得多一分思量,莫要冒进。”
凝寒道:“我知道。此去先探探情况,再做打算。”
冷同心道:“先生,我一道去。”
凝寒道:“你就别去了。朝中情况如何,尚不知晓,有多少兵力御敌,也尚不清楚。若有个万一,我保不齐还要上阵御敌,你年岁还小,不要沾染这杀戮之气。”
冷同心道:“先生如今这般,我属实不放心,我一定要跟着的。”
凝寒道:“说到不放心,我倒有一事,你去办倒是合适。我交于你,你可能办得妥当。”
冷同心道:“何事?”
凝寒道:“你先答应我,一定能办的妥当。”
冷同心略显犹豫,道:“我不知道何样事,不敢打包票。”
凝寒道:“那你就在这好生呆着,哪也别去。”
冷同心急道:“先生,我能的。”
凝寒道:“那好。将来战局如何,尚不明了。若御敌不利,外敌攻入国门,百姓首遭灾厄。若果成了真,家里头我倒是放心不下。你就此回去,护好家里人,也让我少一份担心。”
冷同心道:“这……”
凝寒道:“你将家里护卫好了,我在阵前,也能安心。你现修为颇高,你只要在那,我便无后顾之忧。”
冷同心道:“我答应先生,一定护好家里。”
凝寒道:“好。你去把兵器带上,我先送你回去。”
冷同心道:“先生……”
凝寒道:“去吧。我在这等你。”
冷同心称是,去了。
冷同心去后,薛俊义道:“门主……”
凝寒摆摆手,道:“我有些累了,暂歇歇。”
话完,便闭目养神。
约两刻钟,冷同心身背守诚,白念两剑回至殿上。
凝寒睁开眼,道:“随我来,我先送你回去。”
话完,起身,冷同心忙上前搀扶。
凝寒施海市之术,道:“去吧。顺便代我向家里问个好。”
冷同心称是,朝凝寒跪拜。
冷同心起身,道:“我便在家里守着,也替先生守好家里人,待事完了,先生记得来接我。”
凝寒点了下头。
冷同心步入雾中,回至山河。
回至殿上,薛俊义道:“门主单独命冷同心回家,可是不愿让他沾染战事。”
凝寒道:“是。他执意要跟着,我现只有这个法子,也只有这个由头,可使他不跟着我。”
薛俊义道:“如此安排,也好。若来日真有最坏的结果,我也有工夫将门主家里人尽数接出来。”
凝寒道:“倒多谢你费心。”
远颓道:“门主,我几人,可能做些什么事。”
凝寒道:“百岳乃你们母国,如今这档事,你们帮或是不帮,都少不得闲言碎语。如何决断,你们自行谋划便是。”
全兴道:“掀起两国纷争,祸乱两国百姓,这等恶事,我们可不愿沾染。助恶逞凶的骂名,我们可担不起。”
远浊道:“虽有私怨,但与母国为敌,也沾染不得。”
全清道:“难不成只能这么干看着?”
全兴道:“去四方城。”
另三人皆是点头。
四人向上施礼,道:“门主,我等愿赴四方城,协助调停。”
凝寒道:“好。去吧。”
四人称是,出得殿门,凌空去了。
四人去后,薛俊义道:“门主,该歇着了。养养精神,明日保不齐有多少事呢。”
凝寒道:“好。门内便由薛堂主照料了。”
薛俊义与曹毅送凝寒回房,四仆伺候凝寒躺下,薛俊义与曹毅就此离去。
不多时候,曹毅回来,取过一枚丸药交于凝寒,道:“门主,将此丸药服下,灵力恢复的还快些。”
凝寒摇摇头,道:“不必,回来这么些日子,早已恢复的差不多了。”
曹毅只得将丸药收了,嘱咐了四仆几句,就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