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管理站内，电子设备发出低沉的嗡鸣。
杜海盯着屏幕上闪烁的交通数据，手指在键盘上敲打着例行日志。
厕所门"吱呀"一声打开，王福男慢吞吞地走回来，镜片后的眼睛微微低垂，像是永远睡不醒。
"怎么去这么久？"杜海头也不抬地问。
"顺便买了包烟。"王福男的声音很轻，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红双喜。
杜海瞥了一眼，突然注意到王福男右手虎口处有一道新鲜的血痕，像是被什么尖锐物划伤的。
他皱了皱眉，正想开口。
"来一根？"王福男已经递过香烟，截住了他的疑问。
杜海接过烟，终究没多问。
他站起身："我出去抽。"
门关上的瞬间，王福男整个人像通了电一般。他
迅速扑到主控台前，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大屏幕立刻分割成十几个监控画面，每个画面里都有警察在行动。
"一群蠢货。"王福男低声呢喃，镜片反射着屏幕的冷光，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
他的膝盖开始高频抖动，皮鞋尖在地板上敲出神经质的节奏。
浑浊的雨水在小巷的石缝间蜿蜒，彭小雨的小白鞋踩进一滩积水，泥点立刻溅上脚踝。
她皱眉"啧"了一声，巷子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垃圾腐败的气息，两侧高墙投下的阴影将狭窄的过道切割成更加幽暗的碎片。
远处警用手电的光束不时划过巷口，隐约传来他们的问询声。
彭小雨贴着墙根偷瞄，只见几个警察正挨家拍门，路人神色惶惑地摇头。
她缩回身子，手机屏幕在雨衣下亮起，21:58。
"再等两分钟......"
彭小雨心里嘀咕，对方到底知道她什么秘密？
要说最近发生的事情，她都告诉了吴琛，吴琛也信守承诺，没有把行李箱和U盘的事情上报警方。
想到这儿彭小雨一阵后怕，万一真是这两件事，那她免不了要被调查。
但如果不是这件事，会不会是以前......
彭小雨禁止自己再想下去，当初发生的事情已经结束，何况她当时还小，做出那种事也是无可奈何。
谁也不会为难一个小孩子不是吗？
无论如何，对方既然声称知道她的秘密，不论这个秘密是什么，她都要弄清楚。
经历了前段时间发生的那些事，她发现自己已经不如以前那样胆小怕事。
雨水顺着雨衣帽檐滴落，在脚边积成小小的水洼。
21:59。
巷子深处的黑暗仿佛有了重量，压迫着呼吸。
"嗒。"
"嗒、嗒。"
清晰的脚步声从背后传来，踩过积水的声音由远及近，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的神经上。
彭小雨猛地转身，雨衣带起的风掀开帽檐。
五步之外，张明远撑着黑伞站在雨中，镜片后的眼睛微微弯起："你来了。"
伞沿的雨水串成珠帘，在他脚边溅起细小的水花。
他白衬衫的袖口沾着一点暗红，像是没洗净的颜料，又像是别的什么。
"怎么会是你......"彭小雨的喉咙发紧，后背抵上潮湿的砖墙。
张明远抬起手腕看了眼表，秒针刚好划过12："正好十点，看来我们都很守时。"
*
雨水顺着吴琛的肩线滑落，在管理站门前的台阶上洇开深色水痕。
他掏出警官证，钢印在门卫室的灯光下泛着冷光。
"查案。"
门卫眯眼辨认证件时，吴琛的余光扫过停车场。
那辆没有牌照的灰色面包车就停在西侧角落，车顶的雨水还在不断滴落，显然刚停下不久。
耳麦传来细微电流声，他压低声音："林妍，目标确认在监控管理站。"手指无意识地按上腰侧枪套，"请求支援。"
推开玻璃门的瞬间，中央空调的冷风裹着电子设备特有的金属味扑面而来。
走廊灯光惨白，将他的影子拉长投在尽头的防火门上。
脚步声被厚实地毯吞噬，只有制服的潮湿布料摩擦发出细微声响。
拐角处突然亮起一点猩红，杜海正靠在消防栓旁抽烟，烟雾模糊了他困惑的表情。
"你今晚一直在这里值班吗？"吴琛的语调平静得像在闲聊，右手却已悄悄解开枪套搭扣。
杜海被烟呛了一口："啊？没、没离开过啊。"烟灰簌簌落在袖口，烫出几个小洞。
"您同事呢？"
"老王？他刚去完厕所回......"杜海突然瞪大眼睛，看着对方从内袋抽出的警官证，警徽在灯光下闪过一道锐利的反光。
吴琛竖起食指抵在唇前，另一只手缓缓推开监控室的门。
门轴发出极轻的"吱呀"声，像是某种危险生物苏醒的征兆。
黑暗的监控室里，十几块屏幕的蓝光如水波般晃动，将操作台前佝偻的背影镀上一层诡谲的幽蓝色。
*
彭小雨刚要开口质问，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清脆的脚步声。
哒、哒、哒。
高跟鞋踏过积水的声音在幽闭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张明远的表情忽然变得复杂，他垂下眼，声音低沉而沙哑："小雨，对不起......但只有这样，我才能替雨馨讨回公道。"
"什么公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彭小雨猛地回头，瞳孔骤然收缩。
巷口昏黄的路灯下，一个女人正缓步走来。
她穿着剪裁利落的黑色风衣，衣摆随着步伐微微摆动，露出纤细的脚踝和一双尖头高跟鞋。
雨水顺着她的伞骨滑落，在她周身形成一道朦胧的水帘。
当灯光映亮她的脸时，彭小雨呼吸一滞——
那是一张美得近乎锋利的脸。
瓷白的肌肤在雨夜里泛着冷光，红唇如血，鼻梁高挺，一双狭长的凤眼微微上挑，眼尾缀着一颗极淡的泪痣。
她的长发盘起，几缕碎发垂在耳侧，更添几分成熟的风韵。
彭小雨的喉咙发紧，心脏几乎要撞破胸膛——
她认得这张脸。
是那个替她还清高利贷的神秘女人。
"好久不见，小雨。"女人红唇轻启，声音如丝绸般柔滑，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张叔，动手吧。"
女人的声音还在空气中萦绕，彭小雨突然感到背后一阵劲风袭来。
她本能地想要闪避，可张明远的速度更快。
显然他早已有了动手的准备。
一块带着刺鼻气味的湿毛巾猛地捂住了彭小雨的口鼻。
"唔——！！"
彭小雨的瞳孔骤然放大，指甲狠狠掐进张明远的手腕，在他皮肤上抓出几道血痕。
她的双腿拼命踢蹬，雨衣在潮湿的地面上摩擦出"沙沙"的声响。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张明远的声音颤抖着，手上的力道却丝毫未减。
视线开始模糊，巷口的灯光晕染成扭曲的光斑。
彭小雨感到自己的力气正在飞速流失，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
在彻底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她向后栽倒，落入一个柔软的怀抱。
一缕若有若无的香气钻入鼻腔。
茉莉与雪松的混合，清冷中带着一丝甜腻。
这气息莫名熟悉，像是在某个被遗忘的角落里闻到过。
她想要抓住这缕记忆，可黑暗如潮水般涌来，瞬间淹没了所有意识。
*
冰冷的枪管抵在王福男的后脑勺上，他却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怪笑："这么快？不到三个小时？"他的声音尖细得不像人类，在监控室里回荡出诡异的回音。
吴琛干脆利落地扣上手铐，金属齿扣咬进王福男的手腕："被绑架的女孩在哪？"
"嘻嘻嘻......"王福男歪着头，镜片后的眼睛兴奋地转动，"你们永远都找不到她，就像找不到前两个一样——"
监控室的门被猛地踹开，梁辰风带着O记的人冲了进来。
当他听到王福男亲口承认罪行时，瞳孔骤然收缩。
"人在哪？！"梁辰风一把揪住王福男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吴琛看到这位向来冷静的上司手臂上暴起的青筋。
三年前梁辰风的女儿被绑架时，他也是这样失控。
那起案子最终以悲剧收场，女孩的尸体在废弃水塔里泡了整整两周。
王福男的脚尖悬空晃荡，却还在笑："阿sir急什么？还有......"他故意看了眼墙上的电子钟，"九小时三十三分钟呢。"
梁辰风的拳头已经举起，却在最后一刻被吴琛拦住。
王福男趁机凑近，呼出的热气喷在梁辰风耳边："等时间一到，她就会——"
"砰！"
梁辰风一拳砸在王福男耳侧的墙上，鲜血顺着指关节滴落。
监控屏幕的蓝光映在他扭曲的脸上，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修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