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地下室里,巴赫的《G小调赋格》在潮湿的空气中流淌。
女人被囚禁在铁笼中,手腕和脚踝被尼龙扎带勒出紫红色的淤痕。
黑色眼罩遮住了她的视线,胶布封死了她的尖叫,唯有鼻腔里急促的呼吸在胶布边缘凝成白雾。
男人坐在真皮扶手椅上,指尖随着管风琴的旋律轻轻敲击扶手。
他另一只手举着燃烧的蜡烛,倾斜——
滴答……
滚烫的蜡油落在女人裸露的肩头。
“唔——!!!”
笼中的躯体剧烈抽搐,被封住的喉咙里挤出模糊的悲鸣。
男人欣赏着她扭动的姿态,像在观赏一件濒临破碎的艺术品。
“别急。”他呷了一口红酒,声音温柔得像在哄孩子,“警察会来的……我还希望他们能来呢。”
“你说……”他突然用烛台挑起女人的下巴,“是他们快,还是你死得快?”
蜡油再次滴落,这次是锁骨。
女人疯狂摇头,眼泪浸透了眼罩。
男人仰头大笑,笑声混在巴赫恢宏的复调中,竟显出几分神圣的癫狂。
地下室的通风管突然灌进一阵夜风,烛火剧烈摇晃。
墙上的影子张牙舞爪,像一群伺机而动的恶鬼。
显示器冷光里,倒计时悬浮在角落:
9:47:33
*
夜色像一块厚重的绒布,沉沉地压在城市上空。
吴琛的车停在老旧公寓对面的行道树旁,车窗摇下一半,烟头的红光在黑暗中忽明忽暗。
他盯着一楼那扇亮着暖黄色灯光的窗户。
窗帘上偶尔闪过人影,是章乐萱的丈夫。
那个微胖的中年男人穿着衬衣,刚从外面回来。
打火机窜起的火苗照亮吴琛紧绷的下颌。
他深吸一口烟,任由尼古丁灼烧肺叶。
这种近乎自虐的窥视已经持续两天,明明知道该踩刹车,可方向盘总会自动转向这个街区。
窗户突然打开,章乐萱探出身来晾画笔。
夜风掀起她鬓角的碎发,月光在那枚珍珠耳钉上流转。
吴琛的手指猛地掐灭烟头,发动引擎离开了章乐萱住的公寓。
车尾灯在街角一闪而逝。
章乐萱的手悬在窗框上,夜风掠过指尖,带走了最后一丝温度。
她望着那辆消失的黑色轿车,胸口像堵了团浸水的棉花。
他为什么总是那么悲伤呢?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浓重的酒气突然笼罩过来,丈夫肥胖的手臂从背后环住她的腰。
章乐萱迅速换上温柔的笑脸,转身替他整理歪斜的领带:"明天几点的车去深圳?"
"七点,妈的困死了……"丈夫打了个酒嗝,手指不安分地往她睡衣里钻,"这次要见几个搞土方的,听说姜氏集团也在抢那块地……"
"姜氏?"章乐萱的动作顿了一下,"是那个……儿子刚被抓的姜祁?"
丈夫突然警觉地眯起眼:"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随便问问嘛。"她踮脚吻了吻丈夫泛着油光的脸,手指灵巧地解开他衬衫纽扣,"这次要是怀不上,等你回来我们再……"
"怀个屁!"丈夫烦躁地推开她,"三年都生不出来,早说你是个不下蛋的——"
话音戛然而止。
章乐萱站在阴影里,珍珠耳钉随着她低头的动作轻轻摇晃。
丈夫似乎意识到失言,讪笑着想搂她,却被她侧身避开。
"我去给你收拾行李。"她的声音像裹了层蜜,眼神却冷得像冰,"听说深圳的夜总会比香山市的刺激多了,你去得那么勤快,可得保养好身子。"
厕所的灯光惨白,章乐萱坐在马桶盖上,拇指机械地滑动着屏幕。
一张张照片从眼前闪过。
她的丈夫搂着年轻女人走进高档小区,他蹲下身给小男孩整理书包,三人并肩走在游乐场的背影像极了一家三口。
最后一张照片里,小男孩正仰头大笑,眉眼间的神韵与她丈夫如出一辙。
手指悬在删除键上停顿了几秒,章乐萱最终还是将所有照片清空。
冲水声响起时,她对着镜子练习了一个微笑,确保眼角眉梢都看不出破绽。
卧室里,丈夫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领带还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
鼾声如雷,混着未散的酒气充斥着整个房间。
她轻手轻脚地取下他的领带,忽然注意到他衬衫领口蹭到的口红印,是樱桃色的,是她从来不用的一款。
毯子被轻轻抱起时,丈夫在梦中咕哝了一句"宝贝别闹",翻了个身继续沉睡。
客房的床单有股淡淡的樟脑味。
章乐萱蜷缩在双人床的一侧,望着天花板上的裂纹出神。
三年前婚礼上的誓言仿佛还在耳边,当时她穿着姐姐亲手改的婚纱,以为抓住了幸福。
窗外的雨滴开始敲打玻璃。
她摸出枕头下的安眠药,就着床头柜上半杯凉水吞下。
在药物起效前的混沌中,她突然想起最近几天一直在她画室附近徘徊的男人......
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
香山市似乎是另一个英国伦敦,雨总是突如其来,一如滋生黑暗的罪恶。
雨水在挡风玻璃上蜿蜒成河,雨刷器划出的扇形视野里,霓虹灯招牌晕染成模糊的色块。
吴琛踩下刹车,轮胎碾过积水发出黏腻的声响。
"到了。"他按下耳麦,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腰侧的枪套。
林妍的声音夹杂着电流声传来:"被害人确认是张甜甜,24岁,某直播平台签约主播。声纹比对匹配度92%。最后出现在福荣街地铁站B出口,19:03分进入便利店监控死角后失联。"
吴琛推开车门,冰凉的雨水立刻顺着领口钻入脊背。
他快步走向地铁站方向。
便利店招牌在雨幕中泛着惨白的光。
"监控死角范围是多大?"吴琛问。
"以便利店门口为圆心,半径五米。"林妍的键盘敲击声透过耳麦传来,"但有个疑点,"她停顿了一下,"19:07分有辆未挂牌的灰色面包车在盲区停留了47秒。"
他抬头看向便利店上方的交通探头,眼睛微微眯起,那里本该是绝佳的监控位置,但此刻镜头却诡异地转向了相反方向。
雨水顺着吴琛的衣领滑进后背,冰凉刺骨 。
他站在便利店屋檐下,目光扫过街道两侧密密麻麻的摄像头:交通探头、商铺监控、银行ATM机的广角镜头。
整条福荣街都在电子眼的注视之下。
便利店的店员摇头,表示什么都没看见。
街边的摊贩、路过的行人,所有人的口供出奇地一致。
这条街上每天人来人往,谁会注意一个躲雨的女孩?
耳麦里传来梁辰风暴躁的指令声,O记的警员们正在挨家挨户搜查。
但吴琛知道,这种常规手段太慢了。
"如果我是他......"吴琛低声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耳麦,"既然敢挑衅警方,就一定会亲眼看着我们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
12小时的倒计时在脑海中滴答作响,每一秒流逝都意味着张甜甜生还的希望更渺茫一分。
他的视线突然定格在街道尽头那栋灰蓝色建筑。
福荣街道路监控管理站。
那是整条街所有交通探头的数据中枢。
"林妍,"吴琛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查一下管理站今晚的值班表。"
键盘敲击声停顿了一秒:"......今晚值班人有两个,一个叫王福男,一个是杜海。"
吴琛的瞳孔微微收缩。
不在现场,却能实时掌握警方动向的地方,只有那里。
他悄然后退几步,隐入雨幕中的阴影里,目光死死锁住管理站二楼那扇亮着微弱蓝光的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