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扑簌簌地往领口里钻,林清挽却觉得五脏六腑都烧着炭火。方才沈晏之的玉扳指擦过她脖颈时,在锁骨处留下道红痕,此刻正随脉搏突突跳动。
"姑娘莫要犯傻。"老翁往她掌心塞了块糖画,饴糖凝成的比翼鸟翅膀残缺,"这朱雀桥下冤魂多得很,上月礼部侍郎家的千金..."
话音被急促的马蹄声踏碎。林清挽倏然抬头,望见去而复返的玄色车驾碾过冰面,琉璃灯映着沈晏之寒玉般的侧脸。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鎏金马鞭,鞭梢垂落的流苏扫过车帘上绣的睚眦。
"倒是忘了。"他斜倚着织金软枕,眸光比檐角冰棱还利,"林尚书家的孤女,三年前就该死在冰窟里。"
林清挽踉跄着扶住桥栏。父亲战死苍梧关的消息传来那日,正是她及笄礼。灵堂白幡未撤,族老便捧着过继嗣子的文书逼她按手印。若不是攥着这半枚玉佩...
"王爷慎言!"少女脊背挺得笔直,指缝渗出的血染红了残玉,"家父忠骨尚在..."
马鞭破空抽断她未尽之言。沈晏之慢条斯理地卷着鞭梢,看她在雪地里蜷成颤抖的蝶:"苍梧关一役,林老将军本该戌时换防,为何提前两个时辰出关?"
林清挽瞳孔骤然紧缩。父亲临终前染血的战报里,确实提到过有人篡改更漏。未及开口,忽听桥下传来碎冰声,十数道黑影鬼魅般攀上桥面。
"有刺客!护驾!"
沈晏之的侍卫尚未拔刀,便被淬毒的袖箭封喉。林清挽下意识扑向车驾,却见沈晏之反手抽出佩剑,剑光如银蛇缠上刺客咽喉。血珠溅在车帘的睚眦纹上,那凶兽竟似活过来般狰狞。
"小心!"
利刃破风的刹那,林清挽不知哪来的力气撞开沈晏之。短刀擦着她肩胛划过,剧痛中恍惚看见刺客袖口的金线昙花——与父亲战甲内衬的纹样如出一辙。
沈晏之掐着她脖颈按在车辕,玉扳指硌得喉骨生疼:"苦肉计?"他指尖沾了她的血,在雪地上画了朵带刺的花,"林姑娘可知上一个算计本王的..."
"王爷!"侍卫长突然惊呼。沈晏之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林清挽染血的袖中滑出半卷《卫公兵法》,泛黄的纸页上赫然是林老将军的朱批。
寒风卷着碎雪掠过死寂的长街。沈晏之忽然松开手,任由林清挽跌坐在血泊里。他俯身拾起兵书,染血的指尖抚过"枕戈待旦"四字,突然低笑出声:"三日后未时,带着另半块玉佩到听雪阁。"
车驾消失在长街尽头时,卖糖画的老翁颤巍巍扶起林清挽。她怔怔望着掌心残余的半枚玉佩,裂痕处不知何时多了道殷红血线,恍若月老错牵的红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