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山脉的褶皱里卧着江家村,七十二眼冷泉自山骨渗出,将峭壁上的降真香木滋养得脂厚纹深。
这香木脂膏能镇魂,削出的傩面可避邪,引得北麓药寮的天衍宗弟子月月来收。
那药寮掌事的跛脚道姑发间别着青铜卦签,每逢初七便坐在冷泉边垂钓,钓竿悬的不是鱼饵,而是半截噬星蛊的残须——洛水在此处拐作九曲盘肠,河底翻涌的青铜碎屑随朔月潮汐拍岸,老辈人说这是地龙翻身时吐出的锈鳞。
南坳荒废的官窑场终日飘着青烟,窑工后裔烧制的七星灶里混着泣魂花粉,青烟掠过西河船帮的货船时,总在桅杆结层霜似的铜绿。
船帮帮主腰间星斗盘缺了坎水位,却不妨碍货舱暗格里摞满刻着《安地十策》的兽皮——东岭猎户剥下的噬魂兽皮,内层朱砂字迹被河雾晕染,倒成了贩往京城的时髦纹样。
草市逢三逢八开在龙吐砂滩头,裹头巾的妇人挎着竹篮精挑细选:
青莲纹陶碗腌泡菜最是脆爽,青铜屑压帐能防鼠蚁,便是那哭坟用的纸扎莲花,撕去底层符咒也能给孩童糊风筝。
酒肆"忘川居"独眼老丈的绝活,是用渡厄针挑出酒酿里的蛊虫,醉汉腕间若现星纹,便有戴山神冠的游医"恰好"路过,银针蘸着降真花露刺穴——这手艺学自江家医棚,针尾却悄悄系着太师府暗桩的虫使蛹。
后山新坟场的无字碑淋了半月夜雨,渐渐浮出朱砂勾勒的阵图。
野猫成群舔舐碑面时,村塾里沙沙的青铜练字声正响——老秀才的"镇煞体"在沙盘多出一横,顽童们却举着地衣汁画的星轨涂鸦翻墙,墙根暗红苔藓渗出饲魂液,沾在鞋底能踏出串发光的脚印。
暮色沉入洛水时,三百青铜风铎在村口老槐上叮咚作响。江氏遗族的货郎摇着乳牙串成的铃铛经过,檐下晾晒的《安地十策》星纹布突然无风自动——布角缺失的阵眼处,正映出南坳窑场忽明忽暗的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