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越边境松山小镇,比邻客栈,两支车队在此住宿。
骆越王子由老板延请,在大堂的太师椅坐下,沉声问:“术阳侯府的人呢?”
近侍说:“侯府马车走得不快,翁主身体羸弱,不堪车马劳顿,因此落在后面。”
王子不满地“嗯”了一声。
“卑职留下六个人手,加上侯府六个府兵,一共十二个人保护翁主,殿下自可放心。”
“这落后也太多,你亲自去看看。”
近侍解释说:“之前最多落后五里路,相互看得见的,今儿竟看不见了。卑职这就回去看看。”
近侍骑马往回走,十里外才碰到术阳侯府的车队,于是对侯府府兵头目说:
“我们已经入住前面松山镇的比邻客栈,殿下说天色不早,请你们行动快些。”
见车队后面多了尾巴,便皱着眉问:“那是什么?”
府兵头目回头看看,说:“过山围村时碰到一辆马车,请求跟在后面走,翁主同意了。”
近侍看那马车很普通,从外饰判断应该出自小富人家,不由责怪侯府车队多事:“轻率了。可仔细盘查过?”
“卑职看过他们的路引。他们一共四个人,车夫、苍头、丫鬟,送一个妇人。妇人是云浮山脚的,五年前嫁到乌木国,前不久回云浮省亲,这是省亲后又回乌木国。妇人对翁主说前边路难行,请求跟随侯府的车队壮壮胆。”
前边是国境,山高林密,确实不太平,近侍便不再多话,只问:“后面那骑驴的,又怎么回事?”
府兵头目又转头看,禀报说:“这骑驴的两刻钟前跟上来。卑职也查问了,到乌木探女儿的。”
近侍看那骑驴的老头,胡子花白,破旧毡帽,外披一块粗硬老土布遮挡风寒,脖子几乎缩进土布里,这寒酸样谁会放在心上?
于是催促说:“就这样吧,行动快些!”
侯府车队拖着“尾巴”来到比邻客栈。
骆越王子这边早已订好客房及晚餐,赵丹亭却不过去见他,在大堂另一边坐下。
玉瓶叫店家将菜端上来,主仆三人一桌兀自吃饭。
府兵在另一桌吃。
赵丹亭瞥见那远嫁乌木的妇人进来,那苍头到柜台订房订餐,就和玉瓶耳语几句。
玉瓶去到柜台前,对妇人说:“我们预订的晚饭太多了,一起吃吧?”
妇人转头,见翁主笑眯眯地看她,很有诚意的样子,就没有推辞,走过去坐赵丹亭对面。
彼此相互介绍,妇人说自己姓辛,堂姐妹中排行十二,嫁到乌木国已经五年。
赵丹亭自然不能泄露身份,就说自己姓张,送未婚夫回国。
两个都是经常外出之人,一个提起南越某地某典故,另一个当即接上话题,因此越聊越投机。
晚饭吃毕,辛十二娘说:“不如我们住隔壁,洗漱好了我找你去,咱俩继续聊。”
赵丹亭说:“我正有此意。”
等辛十二娘洗漱好,来到隔壁房间时,赵丹亭早已沏茶以待。
门早已关上,二人的丫鬟在门外守候。
赵丹亭将茶杯推到十二娘跟前:“说吧,是不是赵兴派你来的?”
语气冷得像从冰窟里冒出来。
十二娘抬头看,见翁主脸上罩了一层寒霜。
停顿片刻,十二娘嗤然一笑:“翁主好眼光,居然看出我身份有异!”
赵丹亭不理她,将问话重复一次:“是不是赵兴派你来的?”
“是。”十二娘老老实实承认,“您如何看穿我?”
“车夫及苍头都是男人;一个妇人,只带一个丫鬟,居然胆敢跟两个男人外出。前面边境常有土匪出没,你们区区四人,如何过得去?”
“这......”
“因为,你们只是南越人,根本没打算过国境!”
“翁主,您......说得对。”
“更何况,远嫁的女人省亲,必须夫婿相陪,否则宁可不回,必定等到夫婿陪同再回。”
十二娘惭愧地说:“是我们疏忽了。”
心里却打算,无论如何保守住真正身份。
“你姓溪吧?”
赵丹亭这一声问,犹如惊雷炸响,惊得十二娘洒泼了手中的茶。
见对方说不出话,赵丹亭继续逼问:“溪采萍,还是溪采莲?”
十二娘呼出一口气,将茶杯扶正:“溪采萍。”
翁主盯着她的眼睛:“那门外的,是溪采莲?”
“正是!翁主,没想到多年未见,我俩又化了伪装,您还是认出来!你我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六年前在高明镇,我们陪大王观摩冬猎!”
赵丹亭冷冷说:“不是我认得出,只因为,除了鹿角帮,他也没什么人手。”
“翁主明鉴!大王担心您,特意让大堂主回鹿角帮请人手沿路护送。”
“哼,多管闲事!”
溪采萍语气急促起来:“翁主,那骆越王子是个渣子,我担心今晚他来欺负你,我住你这里吧!”
“他是我未来夫婿,你这样挑拨离间什么意思?这两天,包括昨晚在路上过夜,他很尊重我,没有任何越轨行为。”
“他一定打着鬼主意!翁主,狗改不了吃屎,您知道大前天他在怡香楼做了些什么?就因为他看中的花魁被人赎身走了,他将鸨公踢到在地,往死里踩!”
听到“花魁被人赎身”,赵丹亭心口揪痛,不过她很快调整好情绪,问:“你如何得知?难道你在现场?”
“我和采莲特地去的怡香楼。”溪采萍说,“之前渣王子因为花魁都闹了两次怡香楼,这次花魁被人赎身走了,不知会怎样闹,于是我俩装成富家子弟,也去怡香楼找花魁......”
赵丹亭心里极不舒服,无心听溪采萍的“光辉事迹”,沉着声音说::“那是你们的事,别拉扯我。哪个男人没点风流韵事?”
“可,这渣王子不是一般的坏!”
“他对我好就行。和他成亲,于国有利,于家有荣,何况他许诺正妃之位永远归我。”
溪采萍目瞪口呆:“翁主......”
“你才知道?我就是这样的人。你明天就回去,不要跟着我!”
“不!”
“回房去,坏了我的终身大事,小心我翻脸无情!”
赵丹亭走过去,打开房门。
溪采萍不敢再出声,缩着脖子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