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安府,东郊,鬼市迷魂殿。漆黑的洞穴像一张巨口,吞噬着所有光线。潮湿阴冷的空气里弥漫着腐朽的气息,火把的光亮仅能照见方寸之地,每一步都像是在踏入深渊,未知的恐惧如影随形。
“他娘的,大不了一死,管你是人是鬼,老子和你拼了。”
难以忍受的宇文泰抄起横刀,作势就要往洞穴深处冲去。
南宫羽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的臂膀:“宇文大人,情况不明,决不能冒然行事。”
宇文泰挣开南宫羽的手,脸上浮现讥讽之色:“南宫羽,你我同为朝廷命官,既食君禄,理应为国效力,为皇上尽忠,岂可贪生怕死萎缩不前?”
苏瑾冷声道:“皇上是让你来完成任务的,而不是让你来送死的。如果真想死,现在就进去,没人拦着你。如果你想完成任务,就收起骐骥副使的官威。”
“你...”宇文泰脸色铁青,握刀的手青筋暴起,但最终还是将横刀收回鞘中,发出一声不甘的闷响。
南宫羽转身道:“子非,准备火箭。”
“是,大人。”
乐子非将浸湿鱼油的布条绑在箭头,弓拉满月瞄准洞穴深处。
一声低沉的弓弦震动打破了洞穴的宁静,紧接着,一支箭矢带着燃烧的火焰从弓弦上疾射而出,火焰的光芒照亮了四周的黑暗,随着箭矢的飞行,火焰逐渐减弱,但它的光芒却愈发耀眼。
张庆和苏瑾早已架起连弩,机括紧绷,指腹轻触悬刀,目光如鹰隼般追随着火箭的轨迹。
突然,箭矢掠过之处黑影闪动,火焰映出一张惨白的脸,嘴唇的干裂,嘴角微微上扬,形成一个诡异的笑容。猩红的双眼,像一把锋利的刀,刺入它看到每个人的心脏,带着强烈的压迫和窒息。虽然转瞬即逝,但在众人心中已形成畏惧的烙印。
“嗖、嗖。”两支弩箭划破空气,虽然洞穴恢复了黑暗,但弩箭依然尖叫着飞向那张惨白的脸。弩箭很快被黑暗吞噬,不过这也在众人的意料之中。
“咯!咯!咯!”尖锐的笑声回荡在洞穴内,充满无尽的嘲讽。
“大人,怎么办?”"张庆的声音有些发紧,握着连弩的手渗出细密的汗珠。
南宫羽心中快速计算出白脸出现距离,对乐子非低声道:“三支火箭,须臾间隔,听我号令。”
“我和你一起。”看出意图的风破浪辟邪刃已经出鞘。
“洞内狭窄无法施展,一个人更方便。”南宫羽道。
“那也用不到舍身犯险,咱们步步紧逼即可。”苏瑾道。
“黑暗中弩箭已经完全失去作用,再说对手不辩、情况不明,总不能大家一起陷进去。”
三支火箭备好,南宫羽将火把交给乾泰铎,左手持十矢弩,右手握湛卢剑,一切准备就绪,冲乐子非点点头。
“嗖...嗖...嗖!”
随着第三支弓箭射出,南宫羽身形一动,将身体像弩箭一样射出去。衣袍在疾驰中猎猎作响,宛如一只扑向猎物的夜枭。三支火箭,首尾相连,火焰停留时间的被拉长,意味着隐藏在暗处的白脸增加了暴露时间。
第一支火箭掠过,白脸再次显然,极速飞奔的南宫羽立刻锁定目标,第二支火箭紧随而至,连弩机括传出清脆的声响,等第三支火箭掠过时,白脸的眼中露出惊讶,而此时湛卢剑寒光一闪。
三支火箭最终消失在洞穴深处,所有人呆呆地怔在原地,洞内如同死一般寂静。
“大人。”
张庆举着火把第一个冲进黑暗,风破浪、苏瑾等人紧随其后。等众人到了南宫羽身边,都愣住了。
南宫羽眉头紧锁,湛卢剑深深刺入一个背靠洞壁的男人胸口。那人低垂着头,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死去多时。剑身没入胸膛的位置,连一滴血都没有流出。
宇文泰上前薅住男人的头发往上一抬,当他看清死者的容貌后,如同触电般松开手,踉跄后退。
“他...他...怎么会是他?”
“他是谁?”南宫羽沉声问道。
“户部左曹郎中李立。”
“上一个是七品都头,这个是五品郎中,这官是越来越大,真是惊喜不断。”苏瑾冷声讥讽道。
“我们看到的白脸不是他。”南宫羽说完,抽出湛卢剑,李立的尸体顺着洞壁滑落到地面。
“哈哈哈!”尖锐刺耳的嘲笑声传来:“自以为是。”
“管你是人是鬼,给老子滚出来!”
暴怒的张庆架起连弩,连续扣动悬刀,一支支弩箭毫无目标地射向洞穴深处。直至打出全部弩箭,只剩下机括发出不甘的声响。
“死法和徐林相同,都是被绳索勒断脖颈。”正在检查尸体的苏瑾道。
“你是说李立和徐林一样,早就是个死人了?”宇文泰诧异道。
苏瑾并没有搭话,伸手在李立的锦袍内衬中摸索,随即目光一凛,用力扯开内衬,从里面拿出一张叠好书信交给南宫羽。
南宫羽后看罢沉默不语,随即将书信交给宇文泰。
“怎么会是这样?不应该是...”
“宇文大人!”南宫羽打断宇文泰的话:“信中内容干系重大,真假尚未证实不可臆断,书信暂由你保管,等回都城后呈给皇上决断。”
“对对对!南宫大人言之有理。”幡然醒悟的宇文泰匆匆叠好书信揣进怀中。
南宫羽沉思片刻道:“洞穴内杀机四伏,咱们不能都陷进去,我与张庆前面探路,其他人留在此处,以火绣球为号,你们再前行。”
风破浪和苏瑾想一同探路,在南宫羽耳语一番后,二人也只好作罢。他手持湛卢,张庆架着连弩,二人举着火把迈步走向洞穴深处。
火把的光芒在岩壁上跳动,投射出摇曳不定的影子。火光忽明忽暗,如同受刑的犯人在扭动躯体,将整个洞穴映照得如同地狱一般。岩壁上的湿滑青苔在火光下闪烁着微弱的绿光,仿佛无数只眼睛在暗中窥视,随着火焰的跳动,一闪一闪。
“啐!”张庆吐了一口痰,道:“说书人口中的地府也就这样了。”
南宫羽笑道:“咱们这就算下到地府了,经此一遭,怎么比他人多了几分胆气。”
“如果这次我回不去了,劳烦大人到嘉萌县牛洼村给我老娘送个信。”
“注意戒备。”
南宫羽没有多言,只是紧了紧手中的剑柄。有些话不必说出口,因为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一趟也许很多人无法再回到都城了。
火把的光芒在他们身后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渐渐被黑暗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