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雅间,入前堂,羌白羽仅仅只是扫视了一遍人群便伸手指向了即将迈出殉月楼大门的五人。
“他们五个,那两个特别显眼的大块头身边的就是。”
“跟不上的可不等你们了!”百里若泠也不顾百鬼宴上在殉月楼内不可动武的规矩,直接朝着虚空一抓握住了那毕燕朝天挝,在所有人都不曾反应时便疾驰向那五名九黎之人而去。
而那五名九黎自然也是早有预料,为首的少年率先一步在出楼之际释放出了真气,正式展开了一场逃亡。
“拦住她,别恋战。”
眼见百里若泠的速度远在五人之上,最后方的那两个大块头直接撕开了身上的黑袍,怒吼一声后径直向着百里若泠撞了过去。一瞬间剧烈的震颤传遍了整个葬花狱,洞顶甚至还有碎石不断掉落,若非已存在千年之久,说不定真会多出一两处塌陷之地。
这一次碰撞,三人都倒飞了出去,百里若泠眼中多出了一抹震惊,毕竟她也没想到这两名九黎竟能以搬山境的修为与自己正面碰撞而不落下风。
两名九黎的大块头赤裸没有穿衣物,身上的肌肉让再如何健壮、体格再如何大的江湖人都感到不寒而栗。而披在他们身上的,则是两副不同的盔甲,左边的纹路呈饕餮模样,右边的则若层层鱼鳞,赫然是前世圣遗,饕餮胄与鱼鳞玄甲。
但他们到底面对的还是手持毕燕朝天挝的百里若泠,虽成功将对方击退,但此刻两人的盔甲上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破损,有几次甚至已穿透盔甲深入肌肉中,隔着甲胄渗出了鲜红的血液。
经这一击,百里若泠虽被拦下,但自百里侯府而来的圣徒却已都锁定了目标,纷纷动身自隐藏的暗处鱼贯而出,其中自然也不乏修为达到六莲之上的强者。
“往哪逃!”
一处地势较高的屋檐上,青年直接将体内的真气尽数而泻注入面前的阵图之中,而在那五名九黎逃跑的必经之路上,九宫阵图迅速显现,在五人都未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便立刻成阵,将五人分隔于各自不相连的五处,彻底封死了退路。
“好!”百里若泠冷笑了一声,重新握住毕燕朝天挝向着被困的五人冲了过去。
但下一刻,无数的彼岸花在葬花狱中绽放,见到这满目鲜红后,所有认识其主的江湖人第一反应便是逃。
花海之中,九宫图应声而碎,而彼岸花却还在不断地疯长,直到完全将九黎五人隐藏其中。
“七莲之下,我拦,七莲之上,你们自行解决,出了葬花狱,我们再无瓜葛。”
入了彼岸花海,多数来自于百里侯府的门客就若陷入了泥潭中一样,几乎是再难向前一步。唯有百里若泠与两名修为达到倒海境的门客才勉强能于其中穿行,但毫无疑问也被拖延了不少的时间。
百里无月眉头紧蹙,在这片彼岸花海中,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真气被抑制住,但这种抑制却并不彻底,至少比起其他的门客,他们一行人还能在其中行走。
“你不该参合……”
“这句话,难道不是该我对你说的吗?”转头看向出现在自己身后的背棺主“背棺主”百里无月的眼神也冷了下来,“你难道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那一具黑棺再次被打开,也不知是出于真诚,还是心怀愧意,闻人乐风再一次以少女本态的方式与百里无月等人对上了话:“在他们找上我之前,我的确不知,毕竟来的人与普通的四国人没什么区别……虽说开口就是对付百里侯府是让人生疑,但也正是百里侯府,我答应了下来。只不过未曾想九黎族会跑到金陵城来。”
“但在得知他们身份后你仍然旋转了出手,这又是为何?”不等百里无月发话,一旁的沈景冰已率先开口质问道,“四国与九黎的仇恨千年来从未断过,对于四国之人来说,只要提起九黎就足以让他们同仇敌忾!”
“四国……九黎,我能理解为什么此刻你们会如此愤恨,但我并未入九霄,不知那些为天下先的道理,也不想听那些所谓怀苍生赴大道的种种。”
闻人乐风的语气十分的平静,甚至在面对质问时没有表现出半分的动摇。停了停后,她将自己的意识重新转移到了闻人君剑身上,利用他的身体合上黑棺后才接着说道:“或许,若是兄长还在的话,他也会选择站在你们那边。但对于我来说,你们的大道太远,我看不清,摸不到,亦识不得。我所知道的,信奉的,唯有那一句话,既无家,国破与我何干,既无亲,天下又何与我共……”
没人能接的上闻人乐风的话,即便是有着相同经历的百里无月,此刻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们若还想去追,去便是了,我不会离开葬花狱。”见众人都陷入了沉默,闻人乐风背上了黑棺,消失在彼岸花海中。
……
“无月他们已经追出去了?”
欧阳曦用力点了点头道:“对,我觉得你应该还在葬花狱里所以就在这里等你出来。”
“看不出来,一年过去,她倒是挺了解你了。”听了欧阳曦的话,一直身为旁听者的墨灵蝶突然笑道。
齐天弈并没有理会墨灵蝶打趣的话,直接问道:“你要出城?”
“是,我想我们该就此别过了。”
“好,后会有期。”齐天弈最后看了墨灵蝶一眼,将最后那一点不舍藏在了眼底,随后直接拉起欧阳曦上了一叶没有渡夫的竹筏。
“她为什么也会在葬花狱?”
“谁知道呢,她想要做什么连我都猜不透,但是总归是会在一些特别的时候出现,出乎意料,又在意料之中。”齐天弈动手划着竹筏,并时不时将真气注入到周围的水中。
毕竟离开葬花狱回到金陵城的大部分路程,几乎都是逆流而上,都是由葬花狱的那些渡夫利用真气带动竹筏而上。但又不得不提的是,令竹筏逆流而上本应不是件容易之事,但此刻即便是第一回尝试的齐天弈也没有感到有什么困难之处。
金陵城这庞大的地下水域,似乎隐隐有被人掌控之意。
欧阳曦的嘴张了几次,但每次想要开口时,到嘴边的话便不自觉地又咽了回去。在这个本该十分危急的时刻,她的心中却莫名又多出了几分异样的骚动。
……
“惜玙,我们走吧,”墨灵蝶招呼了一声一旁的墨惜玙,但就在他要将目光转回时却感觉到了自己这个妹妹明显表现出了几分异样,于是便又询问道,“怎么了吗?”
墨惜玙摇了摇头,但鬼面下的脸上还是带着几分平日里没有的迷茫说道:“我没事,但今天见到天弈哥哥时,总觉得他让我感到既亲近又陌生……”
墨灵蝶对着这个一路跟着自己的妹妹笑了笑:“或许吧,他变了不少,也离我们,远了不少。”
远了不少,而且这个距离还会继续变大,从当初在孛临城下分开时起,她便已经知道,这是自己注定要接受的事实,无法改变,不可挽回的事实。
“姐姐,万一外面的那五个人逃不出金陵城怎么办?”
“既然都已经走到了葬花狱,入了百鬼宴,若是出不去金陵城,那只能说百里聆风的情报网实在是了得——就连他们的命灵都能知晓。走吧,不必担心他们……我们去城外找他们。”
带着墨惜玙,墨灵蝶也选了一叶没有渡夫的竹筏,但比起齐天弈,她却一点也不急,甚至连桨都没有拿起,只是凭借着自身的真气让竹筏缓缓向前。行至无人处,她伸手摘下鬼面,在蓝色鬼火的映照下,这一张脸便显得多了几分幽幽的怅然。
短暂的相逢,好像真的勾起了她心中本已经藏起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