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七）何与我共
“你为什么会在这？”齐天弈的声音中明显多出了几分颤抖，即便他已经刻意去掩饰，却依然掩盖不了声音中存在的那一点异样。
“这里可不是九霄宫，应该反倒是我该问你吧，你为何会在这里？不过，一年未见，你倒是也会问这些废话了呢？”
坐在屋檐上的少女翻身跳下，并伸手取下了脸上的鬼面。当那一双玉足即将触地时，一股青烟自地缝中沁出轻轻托起了她身体。与一年前相比没有任何的变化，依然是那件红衣，依然那抹白纱，依然是那如瀑的青丝，依然是那让人完全分不清真假的笑靥，依然是那令无数人心猿意马的惊鸿一瞥。
齐天弈没有在意对方的挑逗，摘下鬼面后反而是更为认真地开口道：“你真的一点没变。”
墨灵蝶又笑了，是那个齐天弈印象中很常见的假笑。
“不，我们都变了，但你看不到我的变化，而我却能很轻易看到你的变化，仅此而已……你变的太多，多到我第一时间竟有了几分陌生的感觉。”墨灵蝶缓步向齐天弈靠近，用右手的食指轻轻划过了齐天弈的脸。
既然面对的是墨灵蝶，齐天弈自然也没有绕弯子的必要了，直接开门见山问道：“那册竹简究竟是什么来历？”
“对于你们或是四国来说，它就是一册旧竹简，没有任何特殊的用途，但对于九黎族来说，它作用等同于一件上古十大神器——这件事百年来只有九黎族的极少数人知晓，而四国与九霄无一人知，因而它才能流浪百年之久。”
齐天弈眉头微蹙，问了一个他平日里根本不会问的问题：“若你是我，会如何处理这册竹简？”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拦住那几个九黎族，甚至可以直接销毁那册竹简。”墨灵蝶也没有隐瞒，直截了当地告知了齐天弈。
“那你呢？”
“我会让它被送出北境，但在这之前我要见那些人一面。若是必要的话，我还会出手帮他们。”
墨灵蝶说完，两人之间的空气都随着两人的沉默而显得凝重了几分。而从始至终，齐天弈身后的墨惜玙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于连一声响动都没有传出，就好像她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于此地一样。
“所以，我今天是走不了？”
“或许你求一求我，我会让你离开？毕竟就算你现在去报信，可能也有些晚了，”墨灵蝶笑着吐出了一口烟，又接着说道，“不过，你现在也变了，身边有了不少值得信任的伙伴。说不定你们还真能给我添上一些麻烦。”
听到这里，齐天弈紧蹙的眉头反而松了几分，释然道：“一切的前提，都在于我能不能从你和惜玙手上离开，不是吗？光是这一个前提，就已经注定我今晚干不了其他事情了。”
“这么肯定吗？”这下轮到墨灵蝶变现出了几分惊讶，但也恢复了平静说道，“我能感觉的出，你这一年得到的机缘可一点不少，至少不比惜玙差。”
齐天弈回头看向那名九黎少女，轻声笑道：“一年时间，自离尘至破境，你不妨问问古今那些自诩天才的人，有谁人能做到？又有谁人能让其他人做到？”
没错，历经北漠天地之造与玉龙雪山的灵泉洗礼，短短一年时间内，墨惜玙的修为竟已经来到了三莲下境，而且这种修行速度在现在的墨惜玙身上也只是缓慢的衰减，也就是说在日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墨惜玙的修为还会继续突飞猛进。
这可不是那些吸收那些修为丹药而拔苗助长行为所能比的，这三个境界的每一次固境，墨惜玙都将其做到了完美。这让齐天弈看到墨惜玙的第一眼就可以断定，这名九黎少女现在即便面对一名四莲的炼体圣徒都必然可以战胜。
“只是惜玙自己的坚持，虽然世间少有人能度过她所度过的这一年，但我知道你肯定可以，”墨灵蝶说到一半眼神微动，随后抬头看向齐天弈，重新带上了鬼面，“我们该走了，你若想去报信，我不拦你，你若想跟着我们，我也不拦你。”
“都耽误了这么久，我再想去找他们似乎也有些困难了。”齐天弈歪头笑道。
“那走吧。惜玙，直接去码头。”
墨灵蝶的话音还未落，齐天弈身后的墨惜玙便已化为一道白紫色的残影冲了出去，两次眨眼的功夫便到了百步之外。
“真快。”这一句是齐天弈发自内心的感慨。
再次路过殉月楼，地面上的尸首比起方才又多了不少，但或许是因为拍卖会已经完全结束，因而活人反而是少了大半，多数看到自深处而出的齐天弈与墨灵蝶也丝毫没有想法。
“你这么确定他们能走得出葬花狱？”
墨灵蝶看了齐天弈一眼，淡淡道：“若是走不出，那这册竹简便只能由我替他们送了……”
一路到码头，着实是有不少黑吃黑的江湖人，但并没有看到他们所寻找的那五个九黎族人，也没有看到应该追着那五人而去的百里无月一行人。
直到齐天弈看到先一步赶到码头的墨惜玙，心中的不安这才加深了几分。毕竟作为整个葬花狱的渡口，来往的江湖人必然要经过此地，但此刻的码头上却异常的冷清，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江湖人站在道旁，其中不少都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而在他们中间，齐天弈一眼便看到了几乎快把着急二字写在鬼面上的欧阳曦。
“你终于来了，”欧阳曦第一眼只看见了从屋檐上落下的齐天弈，而再一眼看到其身后的身影后，也是随之愣了愣才开口，“这是……那个。”
“先说正事。”齐天弈将墨灵蝶挡在了身后，不解道，“其他人呢，那五名九黎族又在何处？”
短暂的冷静后，欧阳曦想起了墨灵蝶的身份，也知晓眼下不是询问的时候，于是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有羌白羽的指引，我们跟着百里若泠出殉月楼后立刻便追上了那五名九黎族，百里侯府派来的门客也着实不少，一时之间几乎是已经将他们退路完全封死，但就在那时候又来了一个人……”
“一个人？帮那五名九黎族？”齐天弈几乎是下意识的想向身后的墨灵蝶看去，好在有立刻在脑中制止了身体不由自主的举动。
“是，而且她是……闻人乐风。”
齐天弈瞳孔骤缩，但下一瞬他脑中竟对此事莫名地浮现出了一丝合理的认可。
……
“你能感知到那五名九黎族的位置？你也是……哦对，原来你就是……”在羌白羽毛遂自荐后，百里若泠的眉头微蹙，但又考虑到这个节骨眼上对方根本不可能开玩笑后顿时想起了什么，眼神凌厉了下来后便直截了当道，“出门后你帮我指出他们，我自能追得上。”
等到欧阳曦一人推门回来时，百里若泠只是瞥了一眼，并没有说些什么，而剩余几人则是愣了愣，但面对齐天弈这种突然自顾自行动的情况，他们也多少有些适应了。
“他们动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