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方守正冥思苦想的时候，方谨心提着一个篮子走了进来。
方谨心将手中的篮子在书案上放下，然后环顾了一下屋子，对小厮说道：“你随便哪里去搬一张桌子过来，我们吃饭要用。”
小厮答应着出去了，方谨心找个看起来还结实的长凳，坐下后关切地问道：“父亲休息得可还好？晚上冷不冷？有没有下人打扰到你？”
方守正淡淡一笑：“我都沦落到这个阶下囚了，能有个地方睡觉就很好了，不能讲究太多的。”说着，他站起身来，习惯性地伸手想去掸一下衣服，然后整个人都怔住了。
他记得很清楚，自己从山洞出来的时候，穿的是一件已经成了褴褛的细棉常服。可如今这身上却是一件月白色的锦袍，这分明是他在梦境中换的衣服啊。
不，不对，衣服都换了，那就不是梦境，应该是仙境才对。
看着方守正震惊地不说话，只是不断抚摸着衣服，方谨心装作没看见。见小厮搬了桌子过来，便打开了篮子，将一碟碟的早点取出。里面不乏有方守正在商场里享用过的莲花酥、红豆酥、桂花糕、烧麦、虾饺、糍粑，还有豆浆、莲子羹，甚至还有桃子汁。包装都跟他在梦境中，啊不，仙境中见过的一模一样。
方守正怔怔看着这些原以为实在梦中的美食，终于忍不住一把抓住了方谨心的手，颤着声音问道：“这些东西，你都是从哪里来的？”
“父亲觉得这些东西应该是从哪里来的？”方谨心笑着反问，“看父亲的样子很震惊，莫非你以前见过这样的早点？”
方守正长舒了一口气，说道：“三公子在哪里？你能去请了他来吗？”
方谨心点点头，转头让小厮去请慕容骜。今天杨岳他们会到，慕容骜让孙有田帮忙找个客栈。万山郡原本就是个外乡人都不愿意来的地方，甚至连客商都很少，客栈自然也是稀缺得很。虽然方谨心有房车，但是情况不明之前，她还不想太过张扬。
慕容骜很快就回来了，他走进房间的时候，方守正已经吃完了早餐，正在跟方谨心说话。见到慕容骜，他第一句话就是：“税粮贪污一案，朝廷追回了多少赃粮？”
慕容骜有些尴尬，赃粮追回的确实不多，不然皇帝也不会答应让他出来继续追查了。因此他反问：“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个案件中税粮的认定数量是一千二百万石，扣去折损，最后定案的是一千万石。可是根据案犯提供的线索，找到的粮食连二百万石都没有。”
说到这里，慕容骜顿了顿，似笑非笑道，“方大人要成为四皇子的靠山，二百万石粮食，恐怕是远远不够的吧？何况你还要打点上司，分利下属，所以最后连二百万石都没有吧。”
不然皇帝能发那么大火，把涉案官员家眷全都拉去拍卖吗？
方守正摇摇头：“三公子太看得起我了，就罪臣这等分量的，顶多也就是给四皇子当个马前卒，论靠山，怎么够格。”
慕容骜点头：“一个马前卒，就让你葬送了方氏全族。我该说方大人你是有自知之明好呢，还说你不自量力好呢？”
方守正也苦笑了：“能找到二百万石，皇上大约也是费了心思了。其实这些粮食，我们能落下多少呢？连个跑腿费都算不上。大头嘛，还得那些皇子殿下们。”
“你不是替四皇子拿的？”
“我？刚才已经说了，我哪有这个资格。”方守正颇为落寞地一笑，“其实，席家裴家拿一点还好说，毕竟最后都落到了皇子们的手中。但是还有一个去处，确实是隐患。”
“淮王府？”慕容骜询问的口吻，肯定的语气，让方守正有些吃惊。
“原来三公子都知道了？”方守正还是有点吃惊。
“不是大人自己说的吗？你不过是马前卒。那么按照现下的形势，二皇子的背后是席贵妃和席家，胡长豫和庄敬周都是席东煦推荐上来的，所以我猜他们他们应该是二皇子的势力；大皇子和六皇子靠的都是裴家，现在大皇子已经退出了争储，但是不见得就不会支持六皇子，所以裴家也不是四皇子能依靠的。
“三皇子一向闲云野鹤，有点像当年的简王爷，不过跟四皇子的关系一般。”
就算是上辈子，也没有听说他们有过多的来往。其实也不奇怪，柳淑妃娘家乃是市井小民，杜婕妤在宫中虽然地位不比柳淑妃，但娘家确实礼部员外郎，也算是清贵之家，看不上柳家也正常。
“所以四皇子胆敢争储，另有靠山是肯定的。不然，大人一个户部侍郎，还不足以成为皇子争储的依赖。所以要成为皇子的靠山，除了文臣武将，那就只有宗室了。所以分析一下几个王府，最有可能的就只有淮王府了。
“毕竟，谭王府和闵王府一向是唯淮王府的马首是瞻，不可能抛开淮王府，另外结盟的，是也不是？而且，我奉旨查找被贪污的税粮，刚出安稷郡，就被人追杀了，是淮王府的人，你说，他那么着急杀我是为了什么？”
方守正点头：“三公子猜得没错，确实如此。所以那些粮食，其实罪臣是一粒米都没拿，都被淮王拿走了，说是在元江郡养着私兵呢。”
“那方大人有没有去看过？”
“去过，私兵确实不少，马匹也不少。”方守正说着，叹了口气，突然苦笑了，“就是不知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的时候，这些兵马，能不能为四皇子所用了。”
“方大人果然情深意重啊，已经知道四皇子跟你无关，你还惦记着他。”慕容骜端起方谨心泡的茶，轻轻抿了一口，“这么说，方大人若有机会脱身，还是想为四皇子效力了？”
方守正默然看着桌上吃剩的点心，突然问道：“敢问三公子，这些早点，是哪一家店铺所做？罪臣来此虽然时日不多，但是也知道，万山郡怎么可能有这样精美的糕点。”
“这些糕点，跟方大人的打算有关系吗？”
“这些糕点……我很喜欢。”
慕容骜微微一笑：“糕点都是粮食做的，没有粮食，可做不出糕点来。”
方守正似乎泄了气，沮丧道：“元江郡路途遥远，罪臣就算有心，也是无力啊。”
“元江郡而已，哪里遥远了？来去也不过大半天的功夫。方大人若是想要过去，晚辈送你便是了。”
“你送我？”方守正奇怪地反问了一句，突然想到了在商场里看到的车子，他目光炯炯盯着慕容骜，试探道，“是用那些有四个轮子的车厢吗？”
“那叫越野车。”方谨心忍不住插话。
方守正目光缓慢地转到她身上，深深看了一眼，突然起身，断然道：“既如此，夜长梦多，现在就走，宜早不宜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