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药雾漫过三号药庐的青铜鼎，赵栩后颈的傀儡丝在蒸汽里泛着荧绿。
他盯着鼎中翻滚的碧落散，看药液在沸腾时凝成顾慎为的面容，这已是本月第十七次试药，喉管烧灼的剧痛里裹着三日前被他毒哑的暗桩的呜咽。
"好孩子，该饮药了。"
药庐主人枯槁的手指叩在鼎沿，鼎身饕餮纹的独眼突然淌出血泪。
赵栩接过玉碗时，腕间青筋暴起如虬龙，碗底映出的却是自己被种下噬心蛊的模样。药液入喉的瞬间，七十二道傀儡丝在经脉中游走，将他昨夜埋在戒律堂的留影石位置泄了个干净。
卯时的晨光照透药柜，赵栩跪在晒药坪挑拣毒草。指尖每触到一株赤焰花，掌心便浮起神凰宗特有的火纹，这是药庐主人要他伪装的"合欢宗暗桩"印记。
当执法弟子来取清心丹时，他"不慎"打翻的玉瓶里，滚出的却是用噬魂蛊灰烬调包的追踪粉。
"赵师兄的伤..."新入门的师妹红着眼眶递来帕子。赵栩扯开衣襟露出心口溃烂的毒疮，创面溃烂的纹路骇人。
小师妹的惊呼声中，他瞥见药柜后的铜镜——镜中自己唇角勾起的冷笑，与当年粮铺少东家咽气前的表情如出一辙。
锁链声准时响起。赵栩仰头灌下今夜第三碗洗髓汤，看药庐主人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成饕餮。
傀儡丝钻进脊椎时，他故意让惨叫声裹着灵力荡开，震碎了窗外偷听者的藏息符。血从咬破的舌尖滴入药渣，悄然激活埋在丹房的地脉噬灵阵。
"顾堂主闭关三月有余。"药庐主人突然开口，枯指抚过赵栩新换的监察使玉牌。
玉牌内侧用血绘制的各峰布防图正在消融——那血里掺着从顾慎为剑穗偷来的破阵砂。窗外惊雷，赵栩发现药柜最上层多出个青玉盒，盒面纹路正是顾白玉本命剑的剑鞘雕花。
赵栩蜷缩在药渣堆里，任暴雨冲刷皮肤上暴突的傀儡丝。他数着丹田内仅剩的三缕清明真气，一缕护着当年阿娘缝的护身符，一缕缠着从顾慎为身上扯下的剑穗流苏，最后一缕正缓缓侵蚀心脉处的噬心蛊，那蛊虫已被他喂了三个月的醉仙藤汁，今日该蜕壳了。
药庐突然传来异香，赵栩瞳孔骤缩。这味道与三日前"暴毙"的执法弟子尸身上的熏香相同，他踉跄着扶墙站起，袖中滑落的毒针在青砖上划出暗语——正是用合欢宗暗码写的"戌时三刻，锁妖塔崩"。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窗纸时，他对着铜镜练习温润的笑意，镜面倒映的药柜深处，三百个青玉盒正微微颤动，每个都传出顾白玉剑气特有的龙吟。
……
莫名瞳迸发千丈血芒，羽公子脚下的凤凰骨阵突然倒转。顾白玉残破的道袍无风自动，心口炸开的血洞中浮出半枚鎏金阵盘。
“什么时候？难不成这是你的暗手！”
"好师侄，你以为本座不知你是合欢宗的暗子？"顾白玉指尖魔纹暴涨，羽公子周身的七彩毒瘴突然凝成锁链，"从你百年前拜入神彩峰，本座就在等今日！"
白宁的冰魄剑突然从地底刺出，贯穿羽公子丹田。剑身映出顾白玉昨夜密会的虚影——他亲手将冰魄珠交给白宁，珠内封着的正是克制霓虹功法的玄冥寒气。"师姐你..."羽公子咳出七彩毒血，周身灵禽尸骸突然自燃。
周末央的饕餮刺青化作实体，一口咬住羽公子左臂："老子先宰了你！"岩浆从刺青纹路里喷涌，将羽公子的霓虹羽衣烧成灰烬。废墟中升起七十二根镇魂柱，震撼莫名。
"师尊...救我..."羽公子捏碎颈间玉珏，合欢宗主的虚影尚未凝实，就被顾白玉袖中窜出的白光绞杀。
顾慎为的噬魂锁趁机缠住其咽喉，锁链倒刺勾出条背生七彩翎的蛊虫，是合欢宗主本命蛊的子体。
"该收网了。"顾白玉捏爆手中阵盘，镇妖塔废墟突然重组为炼魂大阵。羽公子的惨叫声中，三千灵禽怨魂反噬其主，将他生生撕成血雾。血雾凝成新的合欢铃时，顾慎为的噬魂锁已刺入顾白玉后心。
"你以为本座真会被你算计？"顾白玉反手扣住顾慎为天灵，奇异的瞳在其左眼绽开，"当年种在你体内的..."话未说完，一只泣血的手指点在他眉心。
顾慎为的丹田突然爆开，本命金丹裹着噬魂锁碎片刺入阵眼。镇妖塔震动，历代掌门虚影自地脉升起，将哀嚎的顾白玉封入镇魂石。
晨光破晓时，焚天戟与冰魄剑交叉插在废墟之上。羽公子的七彩毒翎随风飘散，每片都映出顾慎为扭曲的脸。
顾慎为跪在镇魂石前，右眼淌下的血泪渗入石缝，凝成只振翅欲飞的血凰。
……
子时的镇妖塔废墟忽起流萤，天璇踏着星砂凝成的台阶飘然而至。
她月白法袍上的二十八宿暗纹无风自动，袖口垂落的银链缀着七枚妖皇瞳碎片，正与顾慎为左眼的血芒共鸣。
"倒是个好苗子。"天璇指尖点在他眉心，北斗第七星纹路自皮下浮现。
镇魂石突然迸发呜咽，司徒璎珞的残魂被银链扯出半截，又在她轻哼声中缩回石缝。
羽公子散落的七彩毒翎突然浮空，在天璇掌心凝成柄星辉拂尘。尘尾扫过之处，焚天戟熔化的铁水倒流重组，冰魄剑的碎屑逆溯归刃。周末央焦黑的尸身被星砂重塑成盘坐模样，白宁灰白的长发重新染上墨色——连她颈间被毒翎贯穿的伤口都绽出新肉。
"青玄宗的债，还没还完呢。"天璇屈指弹飞顾慎为眼角血痂，那滴血珠在落地前化作赤金凤鸟。
镇妖塔残砖断瓦顺着星轨归位，裂缝中渗出的妖气被收进她腰间玉葫芦。最后一块青砖落定时，顾慎为胸口的噬魂锁伤痕已变成北斗星图。
晨光破晓前，天璇袖中飞出七十二只纸鹤衔住顾慎为。每只鹤翼都映着不同时辰的星象，最末那只衔着片染血的青玉耳珰，与司徒璎珞当年戴的正好凑成一对。
当第一缕阳光触及镇魂石时，废墟已复原如初，唯塔顶多了道星砂绘制的禁制，在日照下泛出妖异的七彩晕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