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幻觉吗?”方行疑声低喃。
霎时间,那道人影再次出现,不过这一次他的模样暴露在摄像头下了,竟是刚才离开的张帝!怎么可能是他呢?!方行心中悚然,心尖一颤。而显示屏中的张帝则露出极度恐慌的表情,似乎是在求救!他不断在朝着摄像头所在的地方大声呼喊!他怎么会在哪里?这是方行脑中响起的第一个疑问。
他立刻从包里取出手机,拨通张帝的电话,电话也立马接通,空格间隙不过一秒。嘶吼般的求救声立即响炸裂在方行耳边,震得他耳膜刺痛:“救救我!快救救我!有什么东西在这里,有什么东西想害我,快点过来!快点……”
“是什么东西,张哥?”方行心中焦急,手心直渗汗,“是什么东西?你能看清吗?需要报警吗?”
“啊啊啊!快救我!快点啊!”惨叫声与哭泣声再次从电话那端传来。
“咘—咘—咘——”电话传来挂断的声音。
方行只好将目光落在监视屏上:张帝好像被什么东西扑倒了?随后他的身上出现了伤口,不知从哪儿来的攻击撕破了他深绿色的T恤,伤口流出的鲜血也极快地染红一片,在黑白屏里显得触目惊心。他在挣扎着求救,可方行听不见任何声音,只能看见他不断往后挪移的身影,充满了恐惧。
方行意识到危险,尝试拨打报警电话,可他的手机却离奇的丢失了信号。
“不管了!救人要紧!”
方行已经顾不及报警,张哥现在有危险,他必须去救他。
不对!不对!很不对!急于奔跑的方行猛地停下,就在刚才起跑的一瞬,他忽然间意识到什么:这里离A-416仓库的距离就算是正常人全力奔跑也至少需要十分钟,那张哥是怎么在离开的三分钟时间内去到仓库并发出求救信号呢?更何况张哥前脚刚走,后脚方行就发觉了在显示屏中的黑影。难不成是有人在监控器上抽帧修改?又或是用提前录制好的视频掩盖了监控 器画面?不对!不会有人故意在一个工厂监视器上做手脚,如果只是为了偷些材料,这样的成本未免太高了。
那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为什么会做那样奇怪的梦?梦里出现的场景又为何会在现实里发生?他想不出答案,心里只有恐惧。
冷汗在一瞬间渗透衣物,布满寒意的阴霾快速笼罩住他。
一连串的问题随之引发,无论是时间点的错乱,还是证据的变换,都令人迷惑不已。他刚才的确是听见了张帝的声音,而且亲眼看着他坐在身后的板凳上,人一定没错,难道刚刚进来的不是张帝吗?如果不是张帝,哪那个人是谁呢?如果说发生的一切与梦都是符合的,那么刚才进来的人才是真的,那仓库里的人是谁?
到底谁孰真孰假?!
难道是绑架案?不可能!如果是人的话,刚才张帝一定会说有人,可他说是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什么东西……”他低声默念,在想到什么的时候就猛地止住,并浑身一震,汗毛竖立。
他天生的敏感总是在关键时刻点醒自己,但是张帝的求救已经刻不容缓。目前,他没有多余的选择,救人比过任何危险的想法都重要,所幸方行不蠢,离开时顺手将一旁插在地面上的废弃钢筋捎在身上。他急速奔跑至仓库外,调整呼吸,令心跳与呼吸恢复平稳,才敢推门。
钢筋、铁屑、锈花、水泥的混杂气味瞬间扑面而来,暗淡并闪烁的白炽灯光照进灰尘的阴霾,宛如眼前蒙上一层薄纱。公用货物混乱的摆放在货架上,积上尘埃。仓库混乱的布局给人一种冰冷的气息,而当张帝的求救声传来后,便令这间仓库多了一种阴森恐怖的色彩。
方行沿着货物的阴影缓慢前进,终于,他沿着声源寻到了张帝——他哭着用手环抱着自己,腿不断地往外踢打,鲜血也拖曳了一地。
方行不敢轻易靠近,先是简略观察四周的情况,确定没有任何人或野兽,才敢冲上前去将他扶起。
张帝的身体僵硬无比,像是被扣死的锁芯。当方行费劲全力将他的手掰开后,他才倒在方行怀里,浑身松软,哑声嘶喊,目光涣散:“他来了,他来了!救救我,救救我啊……我不想死,我想回家……救救我,求求你……”
“谁来了?张哥!是谁来了?”方行既担忧又焦急,然而四周不见一个人影,只有堆积如山的货物和一片狼藉的现场。
“他来了,他来了……”张帝面色铁青,眼睛布满血丝,随后开始口吐白沫。
方行将他平放,用大拇指用力掐着他的人中,可他仍然没有反应,还是不断抽搐。
“快醒醒呀,张哥!”方行试图用推醒的方式喊醒他。
“他来了,他来了……”
方行触摸他的脉搏,还未失去跳动。
“他是谁?他在哪里?你告诉我!”方行焦急大喊。
他束手无策,焦躁地往四周望,却没有见到任何人影。
仓促中,他气急败坏地对着四周咆哮:“是谁,给我滚出来!”
忽然,一道巨大的狂风应声而起,仓库内阴暗的灯光快速闪烁,缓缓地,一股冷至骨子里的寒意从背脊上慢慢地爬了上来,他嘴角吐出的气都开始化作白雾。是温度在骤降!是那个“东西”来了!这时,柜上的货物也开始莫名的震动,发出诡异声响,好像在以此来回应他的咆哮。
“是谁!快给我滚出来!”方行再次大喊。
随后,一道黑雾快速聚拢在他身前,没有任何征兆。
方行立刻挡在张帝面前,手持钢筋挥向那道黑雾,却一穿而过,不见任何异样。下一瞬,黑雾径直绕过他朝张帝飞去。他迅速转身,欲拦他,可为时已晚,黑雾犹如无人之境般窜入张帝口中。而张帝也从刚才的昏迷状态中清醒过来!他缓缓站立起来,闭眼露出阴邪的笑容,像是在享受,随后他睁开眼,通体漆黑的眼睛带着缭绕的黑色雾气。
方行不敢妄动,就像是猎豹看不清迷雾里的麋鹿,还以为是藏在那里的雄狮。
白炽灯随之熄灭,黑色的雾气迅速弥漫。
“你是谁?”方行冷声。
“哈哈哈。”恐怖、嘶哑的声音从张帝口中响起,“卑劣的人类,按照你们这片地区的说法,你们应该称呼我为该隐。”
方行肌肉紧绷:“我没有听说过。”
“没听说过没有关系。是他的时间到了,我要履行契约带走他的灵魂。”
方行眉目紧蹙,对着他怒喝,俨然一副神棍模样:“你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带走他的灵魂?天上老君在上!急急如意令!快从他的身体里滚出来!”他见张帝不见改变,立即又更换了口诀,“如来佛祖!嘛咪嘛咪哄!速来祝我驱魔……”
“他是和地狱里的魔鬼签订的契约,都应该履行,无论是谁。哪怕是天使,也得付出代价。况且我又不是黄泉里的鬼,你的这些小把戏对我没什么用。”
“魔鬼?契约?我才不管你是什么!快把张哥还给我!”方行真是初生牛犊,横冲直撞,挥舞钢筋,却只打散一团黑雾,“阿门!阿门!我是耶稣的信徒,快助我驱散恶魔!”
“还敢忤逆,该罚!”重新出现的张帝似乎对阿门有所反应,轻蹙眉头,抬手压下。
霎时间,方行的身体宛若千斤压顶,令他趴在地上动弹不得,任他奋力挣扎。
“阿门!阿门!阿门!”方行自以为有效,连忙大声喊。
该隐神色冷冽:“真是吵啊!听说一句话吗:‘绝不会这样,杀该隐的,必遭报七倍。’但凡想杀我的,都要付出七倍代价。你现在想好了怎么去死了吗?”他蹲在方行面前,戏谑地抓住他的头发,露出骇然的笑容,“不过你有点意思,竟为了一个无聊的人,向我拼上你的命。你想救回张帝的命吗?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带走张帝的灵魂吗?愚蠢的人类。还有别阿门、阿门的喊,喊得烦躁,安静一点,不然直接杀了你和他。”
“为什么?”
“因为他和我做了恶魔的交易。”该隐渐渐变得不耐烦。
“什么交易?”方行不断挣扎,却始终摆脱不了控制。
“他用禁忌之术召唤了我,并用他的灵魂来取了他母亲的七年寿命。这是他与我的契约。”该隐露出了笑,似乎是在嘲笑如此愚蠢的想法,“真是好笑啊,我留给了他七年时间,可他却失去了他这一生,乃至于他的灵魂。如今时间到了,我该来收取灵魂了。”
他朝方行走近,手放在他的头上,顿时,一双漆黑的眼睛仿佛洞穿了一切:“你也是一样。因为妹妹一直在昏迷,所以医药费对家庭造成了巨大的负担吗?你的母亲又因为长期的工作患上了腰椎盘突出。啧啧!这可是会折磨一辈子的病。哦~你那该死的酒鬼父亲也疲于承担责任,所以变得神经麻木了?真是可怜啊……可怜得让我都舍不得杀你了。”
该隐抚摸方行的头,像是蹂躏自己的狗。
“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我帮你把一切都改变。我让你妹妹醒来,让你的父亲摆脱酒瘾,治好你的母亲的病,给予他们一笔不菲的财富,足够他们平安喜乐的过完一生,但是作为代价,你要跟我做一个交易,怎么样?成交吗?”
方行怒瞪双眼,额头上青筋暴跳:“我死都不会答应你!你这拙劣的演技!还不如爱情动作电影主演呢!”
“嗯?为何如此说?”该隐饶有意味地问。
“我在监控室的梦是你让我做的吧,你以为你刚才装成张帝的模样跑到监控室,我就猜不到了?这一切都是你为了引我过来然后跟你做交易吧!”方行冷声,头彻底被压得抬不起来,“你这漏洞百出的逻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成为魔鬼的!都不要点脑子的吗?”
方行此话一出,场面寂静且窒息。
白炽灯已停止闪烁,恢复了以往的光亮。漂浮的灰尘也逐渐落为积灰,慢慢地沉淀下来,随着夜晚的蝉鸣消失不见,仅余方行急促的喘息声和心跳声。
该隐露出沉思的模样,站了起来,手摸下巴,神情令人玩味:“你真是一个聪明的宠物,但是你有几点说错了。”他的神色忽地阴沉下来,脸颊尖锐如刀芒,然后将方行的脸踩在脚下,“第一,这场交易可做,也可不做,反正你们这些人类的性命就如蝼蚁一般,无非是我一念之间的事;第二,那个张帝不是我,我要是精心策划的话,你又怎么能察觉出这其中的纰漏呢?张帝就这一个,并且他一直在这里;第三,你不怕死可以,但是你的亲人朋友们应该会很怕死,在杀死你后,我会好好享受一下他们的灵魂。我很喜欢看着生命在我手中一点点流逝的样子,他们害怕的表情真的很可爱。”该隐咯咯地笑,“还有,张帝对你还算不错,所以你是准备放弃他了?”
刚才还咬牙切齿的方行倏地沉默了。
“好啦,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小方行,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做还是不做?和我签订恶魔契约的话,你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只需要打开一扇门就可以了。而且我可以再赠送给你一个附加条件:张帝的灵魂我可以不要。但是如果你拒绝的话……让我想想。”该隐皱眉思索,“我应该会把你的灵魂带入黄泉,到时候清朝的十八大酷刑可以试个遍,反正你的灵魂碎了又会恢复。那种感觉应该会生不如死吧……当然,你的父母我也不会放过。你那比你小两岁的妹妹也不错,模样长得倒是蛮水灵的,lust那家伙最喜欢年轻小姑娘了,赏给他他应该会很开心……哦,对了……对了,你应该还有很多挚友吧,比如说你喜欢的那个女孩?叫什么来着,月夕影……还有,这片区域的所有生命,怎么样?不错吧。”
“操你妈,我要杀了你!老子要杀了你!你妈了个狗东西!”方行剧烈挣扎,青筋暴露在肌肤下,“啊!”他嘶声咆哮。
“你很烦啊!满嘴污言秽语!”该隐厌烦地捂住耳朵,玩味的神情阴冷了下来,“如果你再吠,我现在就杀了所有人!”一股恐怖的气息瞬间碾压空气,低沉的爆裂声不断响起,还有难以形容的恐惧感与窒息感如狂流般涌来。
方行眼里的恨意几乎要凝为实质,可他却极力地保持着安静,那怕双眼血丝布满,浑身止不住地颤动。
“好啦,我可爱的小方行。”该隐用指尖轻轻地挑起方行的下巴,漆黑如墨的眼睛倒映着方行愤恨的脸庞,“现在,该做选择的时间到了。你,签订契约吗?”